还未及妍惜问完,话语已被阴茉璃打断,她将玉指竖在柔嫩菱唇旁,低耳细细听着什么。
见她这般,碧儿和妍惜也跟着低耳去听,静谧的春日午后,有孩童稚嫩的朗朗读书声间或传入耳畔。
“……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故君子慎其独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听到这朗朗读书声,妍惜和碧儿不禁两两面面相觑,目露惊叹神色,再去看阴茉璃时,已见她菱唇微翘,唇边一抹恣意,点头道:“中庸。”
一句话说完,已然奔着声源处奔去,粉线嫩杏绣花鞋步履轻快。
妍惜来不及反应,被碧儿伸手一抓,衣袖皱了一大片,才勉强跟上,正自叹着阴茉璃速度之快。
本以为不用再跑,却发现璃嫔如若失线风筝,已然没了半点身影,只有碧儿正伸手捂着上下剧烈起伏的胸口,半蹲在路面上大口喘气。
“快,快去追!娘娘进宫时日尚短,对地形还不熟悉,千万别……别冲撞了谁,妍、妍惜,快追!”碧儿捂住胸口,侧首瞧身后妍惜。
妍惜摊开双手,无奈叹了口气,碧儿说的极是,倘若真因为这一时的疏忽,到时候掉脑袋的可是自己,遂拔腿继续追了。
阴茉璃一路循着孩童稚嫩读书声,步履跑的飞快,竟不自知。
待来到一座红砖绿瓦的富丽屋宇前时,那孩童稚嫩声已如临耳畔,声声清晰。
长窗开着,上面雕着繁复的花样,阴茉璃正欲探头往里看,却被绡纱帘幕隔开了眼,望过去时,只能看到个娇小的身影,正襟危坐着,躲在那纱帘后面,模模糊糊,并不清晰。
她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探手从外撩开纱帘,却听读诗声蓦地戛然而止。
春风和煦,吹动她颈间发丝,阴茉璃心生好奇,探头向里看,正瞧见一个四五岁的小人儿藏在长窗的绡纱帘幕后面,晃动着一双灵秀双瞳悄悄盯紧她看。
四目相对,阴茉璃怔愣片刻,她只觉得这小人儿格外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曾见过她,心里只想着走的近些,瞧得仔细些,于是便松开纱帘,准备从一旁虚掩的朱红大门走进去,好瞧个仔细。
见她松手走近,小人儿却并不欣喜,只露出一脸的惊慌,她抬手指了下大门上方,想立即出声阻止阴茉璃的举动,却已然来不及了。
阴茉璃一时之间只顾着推门,却哪里还注意得到小人儿的手势。
只听“嘭——”的一声,朱门被推开,朱门正上方的一桶污水“哗——”的直直的浇向阴茉璃的身上,将她一身素白长裙染的彻底变了颜色。
污水醍醐灌顶而下,将阴茉璃浑身打湿,她虽然也被吓了一跳,却并不尖叫,只低头去看滚落到一边的木桶,那木桶翻着滚儿,直滚到老远去。
始终侍立在一旁的侍女瞧见推门而入的人竟然是璃嫔,已然吓得浑身颤抖,还未及阴茉璃开口说话,忙不迭的屈膝跪了一地。
阴茉璃本不想发怒,这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玩笑,她何苦要来置气,更何况这小人儿原本要算计的人,也并非是她吧。
只是她菱唇刚刚微抿,就听身后传来训斥声,“紫鸢,出来,你怎么又做这些令母后气愤的事儿?!”
阴茉璃只觉这声音语调稍显熟悉,顶着一身污水脏衣转首去看时,却瞬间愣在原地,身后赫然站着的不是皇后秦绮梦还能是谁?!
皇后此刻脸上满是愤怒与不肯置信,蹙紧的眉心一直拧着,并未舒缓过来。
她原以为身前这被桶污水弄脏衣服的不过是个小丫鬟,漫不经心的抬头看,入目竟是正瞧向自己的璃嫔阴茉璃。
皇后瞳孔蓦地睁大,惊了一下,遂又训斥一句,“紫鸢,母后喊你半天你为何还不出来,快来给璃嫔娘娘请罪。”
说罢,满脸的气愤中,又凭添了几许无奈,她早便就教导紫鸢不要淘气,却哪想到紫鸢小小年纪,四五岁时正是天真烂漫,再加上天性活泼,即便她是母后,是一朝之后,却又怎肯乖乖听她的话。
孩童眼中,只有喜乐童趣,并无权利纷争。
阴茉璃这才知,这小人儿名唤紫鸢,母妃是皇后,是蓝晟宇的长公主。
她伸手抹一把额上的水珠,见紫鸢正从长窗后的纱帘里探出圆圆的小脑袋来,却也只是探了一下,并未乖乖听话,下一秒就又快速的退了回去。
“先生要我背诗,紫鸢不喜欢,紫鸢背了很多遍都背诵不下来,紫鸢不喜欢先生,紫鸢是要捉弄先生的,先生总要紫鸢学这学那……”软糯的童声从纱帘后传出来,带着点怯懦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