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厌到医馆的时候,花蝉衣正躺在那把躺椅上小憩,不得不说,只这么看这个小寡妇的话,和京中那些大家闺秀没什么区别,就连睡姿都在端着。
顾承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醒,便去柜中取了花蝉衣放在医馆的薄毯准备给她盖上,谁知刚碰到她,花蝉衣便醒了。
“谁?!”
“还能有谁?”
花蝉衣见他来了,微微睁大了眼:“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顾承厌见她醒了,单手将花蝉衣从躺椅上拎了下来,自己坐了上去,顺手把毯子往自己身上一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花蝉衣顿了顿,才道:“我还以为你是准备给我盖的。”
顾承厌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解释什么,只道:“我来就是告诉你,明日离开,你今日回家收拾下,顺便,把我上个月的工钱结了。”
花蝉衣愣了下,虽然早就准备去医学堂了,顾承厌猛的一提,一时还是有些未反应过来:“哦,我需要带什么?”
“带几件衣裳,银子带足了就行吧,去了先租个房子,医学堂里医书什么的都有,缺什么的话,现买也可以,带什么无所谓,主要是,你去的话,千万别像花馨儿那般打扮的花枝招展,里面有身份地位的多了,你去后,越低调越好,免得被人看不惯。”
那些大家闺秀,说是娇养大的,看着一个比一个清高,实则有些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明面儿上也不说,小心思一个比一个多。
“好。”花蝉衣本也没准备像花馨儿那般,应下后,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你不想去?”顾承厌眉心微微蹙起。
“没有。”花蝉衣来到柜台前拿顾承厌的工钱,笑道:“就是听你说这些,觉得有些陌生,总觉得自己要去那种地方,挺不真实的。”
京城,医学堂,富贵人家的公子千金,这些都是花蝉衣活了两辈子都不曾接触过的,心中隐隐带着几分迷茫和好奇,以及深埋心底,那些微不可查的自卑。
毕竟花蝉衣上一世在那种环境下长大,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千金与生俱来的自信比不了。
顾承厌顿了顿才道:“你也不必将那些人想的多厉害,其实你……也还行。”
顾承厌并未安慰花蝉衣,只是实话实说,花蝉衣虽只是个乡下的小寡妇,若要说她哪里比昔日里他见过的那些名门闺秀差在哪儿,顾承厌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甚至隐隐觉得,花蝉衣比那些人强多了。
花蝉衣无论是样貌气质,还是心思,都不比那些女人差。或许她见的世面不多,去医学堂学三年或许就好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小寡妇有他罩着,那些千金算个屁!回头若是被他知道了医馆哪个敢同花蝉衣嘚瑟,小心他手里的剑!
花蝉衣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抱到了一条多粗的大腿,听见顾雁回这别别扭扭的安慰,没忍住笑了,顾承厌盯了她半晌,又道:“花蝉衣,今晚打烊后,先别回沈家了吧。”
花蝉衣愣了下:“不回沈家,那我去哪?”
“上次你做的那个烤肉,今晚再做一次吧,就在外面那片空地上,我回去后,想来也吃不到了。”
花蝉衣没答话,心中多少觉得有些不好受,因为这即将到来的分别。说也奇怪,花蝉衣昔日和姓顾的在这小医馆朝夕相处,虽然从没觉得过自己对姓顾的生出过什么情谊,但真提起分别,心头总归空落落的。
这么久了,她就这么一个朋友,突然间也没了……
“我家里肉不多了,要不现在去京里多买些?”花蝉衣表现的很寻常,她并不希望被姓顾的看出她心头不舍,不然这贱人定然又要笑话她。
此时刚刚下午,从村子到京城一来一回的话,足够了。
花蝉衣还从没为了一顿饭跑这么一趟,她嫌麻烦,不过这次为了这姓顾的想吃顿烤肉,跑一趟好了。
就麻烦这一次!花蝉衣别别扭扭的想着。
花蝉衣是坐着顾家马车去的京里,二人到后,极其奢侈的买了牛羊肉,猪肉,鸡肉鱼肉,但凡是能看见的肉,都买了一些。
路过酒馆时,顾承厌进去拎了坛烧刀子出来。
这酒算不得多名贵,但是够烈,他已经很久未曾好好喝一回了。
原本他一直想离开这个小破地方,回到京里搅个天翻地覆!如今真要离开了,心里也没比花蝉衣好受到哪去,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顾承厌觉得,他和这小寡妇之间,是有些情分在的,但是他对花蝉衣,和花蝉衣对他,之间的情分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他最不喜像个女人一样想一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只想一醉方休。
二人驾着马车赶回花家村的时候,暮色四合,日头已经快下山了。
马车哒哒的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风吹在脸上都是柔的,途径前世花蝉衣被顾承厌一剑刺死的地方时,猛的从这片刻的舒适中回过神来,打了个哆嗦。
一旁驾着马车的顾承厌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你冷么?”
花蝉衣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我就是觉得,有朝一日能坐在这挺不可思议的。”
上一世她狼狈的趴在地上,看见这辆马车的时候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坐在上面,身边坐着个美男,拉着一车的肉。
顾承厌只是狐疑了一下,便笑道:“我懂,但凡坐在我身边的女的都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是不是做梦一样。”
“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么?”花蝉衣原本还有些感慨,被他这么一说什么都没了,此时只想拿刀豁开身边这人的脸皮,看看长了几层。
回到医馆后,二人便在医馆外的空地上生火,架铁板,忙碌时,有几个从田间晚归的村民路过此处,忍不住一番议论。
“早就说这小寡妇和姓顾的有问题,你看,这二人又弄什么呢?”
“也不知道姓顾的这小子怎么想的,村长家那闺女多好啊,他倒好,成天围着个寡妇转。”
“啧啧,兴许人家就好这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