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缺了点什么
李嵩和白梵音往身后望去,看到抱着普通笔墨的楚逸之,才发现后面还有人在等着结账。白梵音向楚逸之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到还有人结账。”同时又向李嵩说道:“学长,要不就不品评了,免得耽误这位同学结账。”
本来已经准备好展示一番的李嵩,忽然听到白梵音这么说,不禁有点生气,只是没有表现出来。遂对楚逸之说道:“这位小哥,耽搁你一点时间可以吗?”李嵩转身后,不禁眼前一亮,原以为白梵音已经很不错,没想到楚逸之旁边的何倾倾竟然如此惊艳。其实也无怪李嵩这么惊讶,其实白梵音在他们系都算一等一的美女了,只是何倾倾这等人,仿佛谪落凡尘的仙子。
面对李嵩的直接,楚逸之笑了笑,说道:“没事,我也是爱字之人,没有什么耽搁不耽搁的,正好我也学习一下。”本来楚逸之就不赶时间,听说李嵩要点评这一幅字,他也想听听,看看这位副社长有什么高见。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位男子,还真有可能是自己要入的蒹葭书画社的副社长。倒要看看这位副社长,有什么高见了。
店主见楚逸之并没有什么意见,向李嵩微微颔首,示意李嵩可以说了。李嵩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脸上微微泛出喜色。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要说这书法,一篇可成作品,几字可成作品,一个字也可成作品。店主这幅书法作品,就属于一个字的书法作品。这一个字的书法作品很多,很多都会写佛字、道字、福字等等,其实一字也可成书法大家。自古以来,写佛字的人有很多,有写楷书的,有写行书的,还有些草书的。店主这幅作品,就是楷书颜体的佛字。”
店主微微点头,自己习颜体十余年,就是独爱颜体的恢弘气度,自问已得颜体几分精神。但凡是稍微学过书法的人,都能看出自己这幅佛字,乃是颜体所书,这年轻人所言,并无特别之处。
李嵩见店主如此冷淡,也不着急,接着徐徐道来。
“梵音学妹,这颜体就是唐代书法家颜真卿所创的一种字体,颜体是针对颜真卿的楷书而言的。其楷书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雄浑。他和书法家柳公权合成‘颜柳’,因此又有颜筋柳骨之称。他的楷书大巧若拙,一反初唐书风,行以篆籀之笔,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其作品以《多宝塔碑》《颜勤礼碑》尤为出名,被后世无数读书人所临摹。其实不光是颜真卿的字,他的人品值得万世景仰。”
说到此处,店主也微微动容,接道:“颜公令人折服的,又何止他的字啊。那场安史之乱中,安禄山势如破竹,*节节败退,叛军之势直指长安。当时河北二十四郡当中,其中二十三郡皆以失守,唯有颜公驻守的平原郡没有沦陷。当时唐玄宗曾叹道‘朕不识颜真卿形状何如,所为得如此’。后叛军攻陷东都洛阳,颜真卿趁机说服河北一十七郡归顺朝廷,颜公成为联军盟主,统帅大军二十万,横扫燕赵之地,使得叛军不能急攻潼关。可以说,平定安史之乱,颜公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
店主拿起柜台上的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唐德宗建中四年(公元783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叛乱。唐德宗派时任太子太师,已经74岁高龄的颜公作为使臣,前往淮西劝降李希烈。颜公刚到淮西,便被李希烈囚禁。李希烈软硬兼施,试图劝降颜公,未果。唐德宗兴元元年(公元785年),李希烈之弟李希倩被朝廷处死,李希烈大为恼怒,将颜公缢死于龙兴寺柏树下,终年76岁。李希烈很欣赏颜真卿,囚禁期间,李希烈以高官厚禄招揽颜公,但颜公刚正不阿,不愿与李希烈同流合污。颜公之气节,纵高山不能仰止。”
听到此处,众人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这就是古代先贤的气节,多少荣华富贵,都不能使其屈服。纵然时光流转,时代变迁,仍旧历久弥新,这种精神都会是后代人学习的榜样。小胖子余涛望向楚逸之,问道:“豆腐,颜真卿真的太令人钦佩了。”
楚逸之怅然道:“岂止是令人钦佩,颜氏可谓满门忠烈。而且颜公不仅楷书写得好,连行书也是冠绝古今。安史之乱时,常山太守颜杲卿父子坚守不退,太原节度使拥兵不救,以至城破,最终父陷子死,巢倾卵覆。祭悼其侄颜季明更见疾痛惨怛,哀思郁勃,字里行间情如潮涌,书法气势磅礴,纵笔豪放,一泻千里,常常写至枯笔,更显得苍劲流畅,其英风烈气,不仅见于笔端,悲愤激昂的心情流露于字里行间。书成《祭侄文稿》,被元人鲜于枢誉为天下行书第二。颜公的忠烈之情,融入在书法当中,后世人学习的不仅是他的书法,更有他崇高的精神。有人说他的字丑,有人说他的字拙,但书法从来都不是单一的,书法至深处,更见人品修养。所以颜公的人品和他的字交相辉映,才能名留书史。”其实楚逸之的字,并非专业科班出身,也是走的野路子,但是他习颜体,不仅学习的是字,还有颜真卿的为人。所以他的字,比起那些习字多年同样野路子出身的老油子,笔力上可能差了很多,但是却有份难得的庄重。
店主闻言,不由得多看了楚逸之两眼。因为很多人都知道颜真卿的楷书,但是其实颜真卿的行书还真没多少人知道。其实就颜真卿的字而言,在唐朝的时候是不怎么出名的,很多人觉得他的字笨拙,尤其和唐朝的柳公权和褚遂良相比,在字上的名气是比不上这两人的。但他的字真的是另一种美,在不了解他这个人的时候,你很难去理解这种字的美,直到到了宋代才开始被人所认知和推崇。楚逸之能够知道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在店主看来是尤为难得了。
旁边的李嵩闻言,像楚逸之问道:“看不出来,你也懂点儿?”其实不仅李嵩好奇,一边的白梵音也是有点好奇,看起来很平凡的楚逸之,居然知道这么生僻的知识。连楚逸之寝室的几人和何倾倾也都好奇,楚逸之平时并没有说自己书法怎么样,也就那次用粉笔写的自己的名字。
楚逸之说道:“我连皮毛都不算,只是单纯的爱好而已。比起老板和学长,还差的很远。”听到楚逸之这么谦虚,店主并没有多言,倒是李嵩眼中闪过轻蔑之色,仿佛觉得楚逸之不懂才是真的理所当然,毕竟自己能够直到《祭侄文稿》这段历史,还是那位书法造诣很高的社长说的,那位社长现在已经大三了,也对颜真卿极为推崇。自己的书法就是那位社长带入门的,当时一见颜体,自己都觉得很普通的字,直到后面慢慢入门,才开始接受颜体,并且感受到它的美。不止李嵩,很多刚接触书法的人,都感受不到颜体的美,远没有行书的飘逸俊秀,也没有柳体的骨力遒劲。
李嵩说道:“梵音,所以要看懂颜体,就要知道颜真卿的为人。”即使李嵩为人傲慢了一些,但是这句话说得不错,楚逸之和店主都默默表示赞同,颜真卿的书法和为人是不能分离的来看的。虽然楚逸之算是佛家的人,但是道理从来都是相通的,优秀的人,都是值得尊重和学习的。
白梵音说道:“学长说得有理,那店主这幅字,又该怎么看呢?”白梵音说完,连楚逸之等人都想听听李嵩如何评价这幅字,毕竟从刚才李嵩所言,可以看出李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李嵩说道:“其实店长这幅字,我是没有资格评价的,因为我是达不到这个境界的。既然梵音你想学习一下,那就简单的谈一下吧。这幅字,单从笔法来说,已经深得颜体笔法精髓,这个佛字,笔画丰满雄浑,气势磅礴,非数年之功不能书写。再看结构,法度严谨,方正茂密,端庄大方,已得楷书结字精华。可见店主功力深厚。只是有一点,如果它只是单纯的一个字,那我看不出有什么缺点。但偏偏它是一幅作品,却没有基本的落款和印章,看起来有点奇怪。好了,这就是我的认识了,不知道我品评的对不对?”李嵩脸上还是有几分骄傲的,毕竟自己在书画社一年多不是白混的。
店主脸上露出欣慰之色,现在能够对传统文化有兴趣的年轻人其实已经不多了。连一旁的白梵音也对李嵩夸道:“学长太厉害了,看来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啊。”
李嵩顿时喜上眉梢,只是看到了楚逸之皱起的眉头,难道他还有其他的见解不成?遂说道:“哪里哪里,我也是接触书法没多久而已。这位帅哥刚才不是说爱好书法吗?要不然你也来说说,我刚才可能还有没说到位的地方,要不你来补充一下?”其实李嵩刚才结构、笔法以及章法都说到了,如果真的是初学者的话,要真看起来,还真看不出其他的所以然来了。
楚逸之明白这是李嵩要为难一下自己,倒没有急着先开口,他在认真地看字,因为这幅字,确实缺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