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乍起,从惺忪的睡意中缓缓睁开双眼,两个人共同醒来的清晨,舒心而安详,甚至连那从窗户缝隙里漏进来的晨光,都比往昔要明媚欢畅许多。
并不曾如前两日那般早早的便从客栈中出发,清晨起身后的苏墨轩和顾白羽两人,只是两厢安然的坐在客栈的房间里,等待着昨日撒网出去四下里查探消息的兰崖城的捕快们,依着定好的时辰,前来客栈中向他们汇报连日来调查所得到的消息。
桃花美目微眯,顾白羽坐在桌前看着站在窗前的苏墨轩细心地将一个拈的极细的纸条,妥善的藏在云雀的翅膀之下,然后双手一松,那小巧的鸟儿,便扑棱着翅膀,毫不犹豫地冲向了蔚蓝的天空。
他在向皇城之中的那个人传递消息。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人尚且怀着不臣之心,那么,他们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更是无法抽身事外。
不管这些怀着不臣之心的躲藏在暗中的小群体,究竟是先皇子李景吾麾下不曾被新帝李景云彻底剿灭所剩下的余孽残兵,还是另外一些瞧着新帝根基不稳,想要趁机兴风作浪来分得一杯羹的乱臣贼子,只要真正下定决心而有所动作,首当其冲受到攻击的,势必,是他们这些当初一力支持新帝登基之人。
毕竟,失却了他们这些中流砥柱之力的新帝李景云,就算自己再是才华满腹、魄力满身,然而没有了左膀右臂的雄鹰,终究是无法冲上云霄,翱翔九天。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手下的能臣强将垮了,新帝李景云但凭一人之力,也是难以独自撑起整个大兴王朝的江山。
“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子才刚刚没有平静多少时日,就又有这些头疼事要来应对了。”
看到苏墨轩转身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顾白羽不由得叹息出声。
虽然明知道李景云以这种方式登基之后,彻底稳固他自己的地位尚且需要一段时日,这样此起彼伏的事情怕是不会在少数,然而一想到前些时日那心中轻松自在的感觉,在苏墨轩的面前,顾白羽还是忍不住地从心里生出几分隐隐的担心。
“连那联合了啸狼族的李景吾我们都能应付得来,更不用说这些成不了气候的乱臣贼子?”走过身子挤着坐到了顾白羽的身边,将她揽在怀中的苏墨轩,清冷的嗓音中带着柔和的劝慰,“更何况,有我在这里,你不需要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咱们两个人,只是父亲和舅父他们再是精明能干、老当益壮,也毕竟是年事已高,总是这么连着番儿的起起伏伏折腾,我怕他们太过辛苦操劳,身子承受不了。”
斜斜的倚靠在苏墨轩的肩头,顾白羽有意无意的摆弄着他那修长好看的手指,语气中的叹息之意尚在,她下意识地出声说道,却是在反应过来之后,心中略略的有些惊讶。
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彻底的融入了这个一年前对她来说,还是完全陌生的异时空?
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当做了存在于这个时空的顾白羽,在这里哭,在这里笑,在这里与人来往畅谈,在这里做菜救人破案?
不知不觉之间,顾白羽方才发现,自己已然是将这具原本是“借来”的身子,彻彻底底的,活成了另外一个崭新却并不陌生的自己,而不再总是觉得,那周遭的一切身份和朋友亲人,全都是她借着这具身子的身份所得来的,她也只不过是在借着这具身子,帮着那原主顾白羽,来履行她所谓的“义务”。
现在的她,就是顾白羽,现在的顾白羽,就是她。
周围的人爱她敬她,抑或恨她恼她,只因为她是她自己,而不是因为,她是从前那个“顾白羽”。
忽然而来的内心认知,令顾白羽不由自主地怔愣在了那里,把玩着苏墨轩手指的指尖并未停下动作,却是显然已经乱了节拍。
将周遭那古色古香的茶盏窗棱尽数收在眼底,顾白羽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个问题一般的,切切实实的感受到,环绕在自己周身的真实之感。
尤其是那肩头传来的温热触感,与额头上忽然落下的浅浅一吻,那样真真切切的踏实感觉,令顾白羽的心头不由得翻上一阵温热的酸意,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便是极为忽然的,就为那窗外明媚的晨光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