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冬雪总是来得令人措手不及,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一夜之间,将整个长安城全都包裹在一片宁静的素白之中。
哈气跺脚,原本是早起跟着顾白羽一起锻炼的绿衣,掀开厚厚的门帘,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情,欢笑叫闹着,便扑入了满院子的厚厚积雪之中。
“小姐,茶心,快点,快点,我们来打雪仗。”
乐不可支,绿衣弯下身子,在雪地里攒了一个大大的雪球,抬头看着从门帘后面露出个脑袋的茶心,挥手招呼着。
尽管这已经是长安城的第三场雪,然而比起前两场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大。
扑进院子里的绿衣,瞬间就被厚厚的积雪埋没了半截小腿,步履艰难地向前行进着,脸上却满是欢腾的笑颜。
从小生长在江南水乡的她,实在是太喜欢长安城的冬雪了。
被欢腾愉快的绿衣闹得没法儿,顾白羽和茶心也只得穿上御寒的外套,戴上柳妈笑着拿来的手套,然后咬咬牙,一鼓作气地冲入了院子里的厚厚雪堆之中。
相互丢着雪球,前世生长在北方的顾白羽,攒雪球和躲闪的动作,显然要比绿衣和茶心要迅速敏捷许多。
于是相互没有目标的胡乱攻击半晌,很快,被顾白羽分别打得落花流水的绿衣和茶心,便默契地结成了同盟,两个人你攻我受,联合起来对着顾白羽进行新一轮的反击。
穿着厚厚的棉衣奔跑在这冰天雪地中,全部的注意力只在攒雪球和打击对方的身上,笑闹着,奔跑着,有那么几瞬间的恍惚,顾白羽只觉得,自己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前世尚且年轻的时候。
那个时候,在大学的校园中,每当冬雪纷纷之时,他们同年级的几个班之间,便会举行全体上场的打雪仗比赛。
即便是性子冷淡如她,也总是会笑闹着,举着雪球加入混战的人群,然后乐呵呵的,同舍友摔倒在地,打滚撒欢。
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在芷汀居中此起彼伏,越过围墙,传到院子外面去,令因着冬雪而安宁沉寂的环境,也凭添了几分昂然的生趣。
只有隔壁的院子,死气沉沉依旧,伴随着芷汀居的欢声笑语阵阵传入,响起凌乱刺耳的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一声忽如其来的尖锐疯狂的喊叫:
“顾白羽,你不要这么得意,今日我们母女所受的苦楚,迟早都是要报复回来的!”
没等罗氏那声嘶力竭的嗓音在苍茫的雪地中落尽,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茶心手中攥着的一个坚硬厚实地雪球,便被她高高地抛起,飞过围墙,狠狠地砸在了隔壁的院落之中。
“砰”地一声,像是砸翻了什么东西一般。
却没等围墙那边再度响起叫骂声,茶心那尖俏的嗓音便立时响起:
“呀,居然飞到围墙那边去了,真是浪费,我好不容易才攒的那么大一个,掉进那种泥坑里,真真是浪费。我还是重新攒一个好了。”
跺跺脚,茶心略带懊恼的容颜上,立刻又换上了一副不甚在意的愉悦笑颜。
欢笑玩闹之音再度散发出去,令隔壁死死拉着罗氏胳膊的顾白汐,紧紧的咬住了下唇。
眼瞧着奄奄一息、几乎就要油尽灯枯的顾白婉,在顾白羽的汤药和针灸的治疗之下,渐渐地恢复了意识,精神也略略有些好转,顾白汐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须忍耐。
不是为了顾白婉的伤势能够继续得到顾白羽的治疗,有顾白婉这样的亲生妹妹,她反而觉得是一种拖累。
她之所以沉默着咬牙忍耐,只是因为顾延庚的态度,随着顾白婉病情的渐渐有所起色,而对顾白羽日益和善,甚至解了顾白羽闭门思过的命令,而允许她随意的出入顾家大宅。
然而,她自己的闭门思过的禁足令,却迟迟没有被解禁的意思,甚至,几乎快要被顾延庚所遗忘。
若是这个时候,她还沉不住气地在顾延庚的看管之下与顾白羽闹翻,怕是顾延庚更是会生出将她们母女三人一起赶回清州城的心思。
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紧紧攥着衣袖,顾白汐目光阴狠地看向隔壁欢声笑语不断的小小院落。
终于,三个欢笑打闹的人玩儿的累了,齐齐瘫坐在厚厚的雪地之中,彼此相互看着对方冻得鼻头通红的模样,汗水滚落的脸颊上,带着酣畅淋漓的笑意。
“你们三个,都赶紧给我起来,这么冰天雪地的给我坐在地上,回头要是谁生病了,仔细我一个两个的收拾你们。”
看了一会儿她们的欢笑打闹便钻进厨房忙碌的柳妈,忽然听不到外面的吵闹,便探出头来查看,却不想看到三个瘫坐在地上傻笑的丫头。
于是故意绷着脸,柳妈呵斥着的嗓音中,却充满欢乐的笑意。
“反正小姐会跟我们一起挨收拾,我们才不怕呢!”
索性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厚厚的雪地之上,心中畅快淋漓,绿衣的话语中带着三分顽皮七分撒娇。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得寸进尺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