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碧想想穷秀才在暴风雪封门这段时间的表现,虽然仍旧怀疑他说大话,但好歹多了那么一点信心,安静了下来。
王亦见她不再暴躁地乱拍乱打,便去灶上方的房梁处,抽出几捆烟熏的木杆。
这本是日常砍柴时挑选出来,以备来年做篱笆栏所用的坚木杆。但现在他要防有猛虎硬闯冰墙,便将这些杆子拿了下来,削成长木枪。
倒没指望这些木枪能有多耐用锋利,而是他手里的箭枝有限,剑又不是什么能和猛兽博杀的利器。当然需要一些能让他站在冰墙里,就能居高对院外形成压制的长兵器。
欧碧身体不能动,在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困在这茅屋外一辈子的情况下,王亦的安全当然是最重要的事。就算撇去他读书对她的帮助,仅从交流对象这一精神需求来说,目前王亦的存在就不可或缺。
因此看到王亦在为削木枪忙碌,她就试着把枝条伸长,看能不能够到他身边,帮他做些辅助工作。
奈何这枝条再灵活,也不是人的手。长她倒是能伸长了,但想要帮他做事,精细度却是不够。忙了半天,也就只有把削好的杆子从他身边卷起拖走这件事能干。
天天骂穷秀才百无一用,其实自己比书生更无用!
欧碧心塞得很。
她精神着的时候,枝条张扬舞动,连上面的小枝尖尖都向上透着神气劲;可她颓丧的时候,那枝条却是垂头丧气,活似被晒蔫了的咸菜条;
王亦虽然无法见到她的人形,听她说话,但这几天下来,却已经很清楚的了解到她从枝条上表露出来的情绪,看着枝条从窗外伸进来,细细长长一条,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一个树精……喔,豆绿是家养的牡丹苗,属于花妖。连人形都没有,还想干什么?靠边点,别让杆子滚下来压伤了。”
欧碧顿时竖起了枝条:“你说谁是花妖呢?姑娘我是人,是人!我就是倒霉,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困在这牡丹树里出不来了!”
王亦只看得到枝条突然有了精神,更觉得好笑。
他曾经少年得意,十五岁就高中秀才,跨马挟弓,笑谑雅集,是州城有名的才子;也曾乐极生悲,一夜之间父亲意外身亡,舅家挟长辈之名行报复之实,侵田夺产,以至母亲病故后只能躲进山中守孝读书。
世情的翻覆与山中的清苦,塑造了他坚忍不拔的性情,虽然仍旧愿意和善地看待世事。却很难再有少年时那种温软情怀,直至现在看到豆绿枝条这般诡异又好笑的表意方式,才有一种莫名的被依赖感。
就好像,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人在软弱的时候,会需要有人给予慰藉;更多的时候,自己能给予别人慰藉,却会让人有担起重责的信心和毅力。
对于这位没有人形,但却在暴风雪天气里陪了自己许多天的“书友”,他很乐意安抚她:“你放心!爱耍心眼子的妖怪,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本末倒置。伥鬼被我骂走,我估计他心里肯定没底,这几天不会直接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