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衡张了张嘴,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几声闷响,腹中言语卡在口中却怎么也说不出声来。他越是着急,一双眼就瞪得越大,手上紧紧攥着被角,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张甫还焦急地想听清人说的是什么,身后的太医却早已看出端倪,顾不得什么尊卑,匆忙上前两步:「大人,您避开点,容微臣再给陛下把把脉。」
张甫愣了愣,见此情形心底已是悲哀大过希望,稍一犹豫,还是让开了地方。
那太医一伸手把上了秦衡的脉搏,眉头紧锁,快速取出了药箱中的银针,那双手极为灵巧,按着人小臂连着施了三针,那速度之快几乎让人看不清。
张甫见他三针落下,再看圣上面色,仍然毫无起色,心底更是担忧。「陛下到底如何?」
那太医额角已经滑落了几滴细汗,却顾不及擦拭,再一把脉,回过头对下边人唤了声:「参汤。」
下边人也机灵,一听吩咐立刻将炉子上煨着的参汤端来,几人搀扶着伺候秦衡饮下。说是饮下,那碗里三分之一的汤药都顺着秦衡嘴角淌下,落在了被褥上。
张甫心底愈发沉重,太医这一套路数……莫不是在强行吊命?
果然如他所料,折腾了好一阵仍不见起色,那太医的目光已经渐渐沉下来了。
「大人,早做准备吧。」
张甫沉沉一叹,挥退了身后太医数人,对着一旁的小太监道:「去传宁王、安王,尚书令容彻、中书令江晏……快去。」
说罢,寸步不离守在龙榻前,眼底不自觉流露了几分消沉。想自褚邱倒下至今也不过六七年,本以为圣上正值壮年,若是他二人君臣同心,必能治下万里江山繁荣昌盛,疆域之内海晏河清……可如今,这佳话还未传出,就已经到了尽头。
「主子,您定能万寿无疆。」张甫伏在榻前,闭眼忍下了心中酸楚,朝着榻上的天子实心实意一叩首。
此时的殿内一片寂静,静的渗人。张甫早已猜到这一天必将到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是秦衡一人的臣,断然留不到下一位天子的朝堂上。他跪伏在地,迟迟不肯抬起头来,仿佛只要他不抬头,时间就没有尽头、秦衡的寿命也没有尽头。
紫宸殿外不远处
下去传令的小太监还没跑出几步就被扣下了,如今皇宫里里外外处处都长着眼睛,一见这人魂不守舍匆匆忙忙从圣上寝宫出来,好似要往宫外跑,这盯着的人就什么都猜到了。
不过一刻钟,宁王驾快马打破了深夜的寂静,穿过长安城街巷,片刻不敢怠慢就迅速到了宫门前。
「开门!我乃是宁王秦胥!奉诏入宫!」
守门之人也明白事理,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一看这情形还有什么猜不到的?急忙开了宫门让出宫道,也顾不得什么宫中禁止骑马飞驰的规定,直接放了人进去。
宁王到寝宫中时张甫已经起身了,只见他目光空洞无神,瘫坐了一旁的座椅上,浑身透着悲凉之意。
还能有什么不知的?
宁王在榻前跪下,一连三叩首,垂下眼眸,口尊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半晌,仍不闻应声。
宁王下意识朝张甫坐着的位子看去,张甫轻笑了一声,看了他一眼,那笑容里包含太多的无奈,仿佛世间已然黯淡无光。
「圣上驾崩。」
宁王愣住了,张了张口,许久才道:「可有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