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可伪证药方以错开藏红花为由污蔑大夫不正是你做的?我也好奇啊,何大人,你为什么?」
薛继也放下了手里端着的茶杯,走近了几步,目光锁死在此人身上,何大人此时难以掩饰的慌乱和焦急都已进了薛继的眼中。
此时,跪在地上的妇人又张口说道:「草民知道内情。」
「你休得胡言!」何大人一听她说话便怒骂制止,只是这一喊出声,他也察觉自己失态了,下意识小心翼翼抬头打量薛继的神情。
薛继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急着挑明拆穿,只转过头看向妇人,安抚她道:「你只管说,不必害怕。」
妇人这便滔滔不绝与薛继哭诉起来:「知府大人有所不知,何大人在黎县是出了名的宠妾灭妻,若非何夫人有孕,都不知道要被那妾室欺负成什么样!可怜这何夫人好命没几天,还没见到胎儿这就小产了,要说起来啊还不是那妾室受益最深!」
妇人这番猜疑并非没有可能,可到底是无凭无据。
薛继抬手制止了想要辩解的何大人,稍作沉思之后才道:「此事先到这,我会着手让人去查,在这之前人必须在我这儿待着。另外,何大人,黎县近日到底在闹什么,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何大人的注意力还在妇人身上,谁能想到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中有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慌乱。
稍稍平复了心情,他欠身一拜,说道:「劳大人担忧,黎县并无大事,不过是百姓对朝廷征收赋税不满,故而聚集在官府外闹事,下官定能处理好此事,大人放心。」
对征收赋税不满?北边平定之后朝廷分明已经调整了税收,如今的赋税对寻常百姓家而言也不算太艰难啊,怎会这么多百姓不满?
薛继心里有了算计,他直白问何大人必定是问不出真话的,倒不如让他放松警惕,再亲自去查。
「如此,何大人多费心。」
何大人走后薛继便让人传了唐将军,本来还想仔细商议一番,可如今几件事都堆在肩上,实在是容不得他一点点慢慢来了。
于是他只能摊开流沙送来的密信,再指着一旁挂着的舆图,说道:「西山,深渠,这二者是什么意思?」
唐将军稍一皱眉,口中小声呢喃:「西山,深渠……」
薛继问道:「你也不知?」
唐将军看了他一眼,沉沉呼出一口气。
「这描述的隐晦,请大人容末将想想。」
薛继此时倒是不着急了,山匪找到了藏身之地,只要他们不打草惊蛇,山匪应当是不会急着挪窝,倒不如先把眼前的事处理了。
「也罢,你若是有头绪了,即刻禀告。」
唐将军退下之后,薛继坐在了桌案前,不知不觉间天色便沉了下来。
那伸冤的妇人还在府上,薛继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先让人着手查起此事,就从何夫人还有那小产时已经成型的胎儿查起。
戌时末,王衢带着被派去查验的大夫和仵作回来了。
只是大夫与仵作仔细查验之后的结果并不如人意,反倒让这本来有几分清晰的案子变得更加模糊了。
「你什么意思?」薛继听了下边的禀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王衢又仔细解释了一遍:「主子,大夫和仵作都仔细看过了,查验结果都显示何夫人的确是服食了藏红花之后小产的。」
这不可能。
薛继心里暗道了一句,藏海花市价几何他怎会不知道?这绝不是一个知县家中能消费得起的。
「也没有伪造痕迹的可能?」
王衢一愣,转头朝在门外等候
的大夫和仵作看去。
头发与胡须都已经发白的大夫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老夫从未看错过,这绝非伪造痕迹,何夫人就是服用了藏红花之后小产的。」
薛继脸色沉了下来,抬起手臂想让人把那伸冤的妇人唤来,可是话还没出口又犹豫了片刻。
不对,不对。今日问何知县时他分明错漏百出,尤其是在藏红花的价格上……此事绝非寻常,必有蹊跷。
「先压下来,别跟何知县说,明日召何知县府上所有人升堂,我亲自审案。」
顿了顿,薛继又想起了一事,叫住了准备退下的王衢,说道:「你去查全城的药铺,查清楚有没有近一个月卖出过藏红花的。」
次日,薛继换了官服戴好官帽走到公堂前的时候堂下人已经来齐了,何知县身旁跟了两位妇人,极好分辨,那面色憔悴却始终保持着端庄的必定是正妻,而另一位珠光宝气簪花敷粉教他想起在江陵时那位水莺儿的……就是传言中深受何大人宠爱的妾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