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宋星桥如此说了,弦歌便不再纠结,她虽不知道后面那个少年是什么来头,但宋星桥为人还是可以靠得住的。
她看得出来,行事放纵不羁的宋星其实比谁都要细心。
不然殿下也不会如此信任他。
弦歌叫来一个小丫头,让她带着宋星桥先去休息。
随后便向澜亭说道:“小公子这边请。”笑得温婉柔美。
一路经过曲曲折折的连廊,两边随意有些枯枝败叶,凌乱但并不缺乏美感。
澜亭渐渐平复了内心的激动之情,他的内心充斥着一股奇异的平静。
就如同莲花盛开时寂静。
他终于要见到那个人了。
“江小姐,有人来这里找你。”
江云妧听了这话在心里嘀咕:会是谁呢?
她把认识的人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也没想起来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找她。
她自嘲般的笑了笑,两世都算在内,她一共就那么几个熟人。
实在可怜。
木门打开,少年逆光站在那里。
江云妧晃了一下神:竟然是澜亭!
才不过两年年之久,不知道他在寺中是不是跟和尚们学了些无欲无求,性子愈发冷淡了。
两年过去,少年的身形如抽节的竹子,生的清瘦挺拔,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便如冰雪一般。
仿佛只有他眼前这个人,才能化开他身上清寒彻骨的冰雪。
“哟,这不是……”
黛浓惊喜的站起来,走过去笑着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长高了嘛。”
乍一看到,她险些没有认出来。
澜亭从一个小小的孩童长成一个清瘦单薄的少年,变化不可谓不大。
五官长开了些,依然是俊秀非常。
江云妧先是楞了一下,黛浓说完话后她才反应过来,她缓缓地走到澜亭身前,眼里含着水光。
她本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人心心念念的想着她,迫不及待的、千里迢迢奔赴来此。
她不禁想,为什么前世没有遇到他呢。
她甚至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你终于来了。”
江云妧忍住眼泪,伸手去抚少年的肩。
澜亭还只到她下巴处,离得近了低头便只能看见乌黑的头顶,半长的头发扎成一束。
他的肩膀单薄得很,不用力便能感觉到坚硬的骨头。
澜亭却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把江云妧的右手攥在自己的手里,触感温热。
“师傅才准我下山,不然我早就来找你了。”他似乎有些委屈。
也对,耽搁了这么久确实不是他所愿。
江云妧破涕为笑,柔声道:“好啦,你这不是见到我了吗。”
他仍然不谙世事,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从地狱里逃出来后,大部分时间都只在佛前修身养性,他还没有学会尘世间那些虚假的东西。
江云妧只庆幸,哪怕他经历了如此的人间地狱,也没有滋生出他天性中的恶来。
初见的狂喜过后,她便开始询问澜亭的身体状况。
“你现在身体还好?住持怎么说的?”
“归远师傅说他已经放心我下山了,他现在就是住持。”他顿了一下,才艰难的开口,“前任住持在你走后当天夜里就圆寂了……”
“什么!”
怎么会……住持大师虽然苍老,可看起来无病无灾,怎么就……
见澜亭面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江云妧便不再问下去,只道人各有命。
殊不知,他只是完成了自己的宿命,人世间便再无牵挂了。
他们又被带到了不知什么地方,空气里尘土飞扬,呛得人直咳嗽,还有一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腐烂了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先前染了风寒的小女孩被蓝浅抱在怀里,她的呼吸越来越弱,直到小小的胸膛不再起伏。
蓝浅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以为她留在这里就能保护这群孩子,可还是免不了这样的结果。
她虽然能忍住,可是那些小孩子们确实忍不住的,蹲在她身边帮他一起照顾人的那个小姑娘瞬间就哽咽起来,一时间哭声此起彼伏。
他们还不明白死亡有什么意义,但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类与生俱来的。
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都他妈嚎什么呢?给老子消停点,还想不想吃饭了!”
这个人留给他们的印象就如同恶鬼一样,这群孩子们很快就收了声,只死死捂着嘴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们的小脸上滴下来。
疤脸男人张望了一圈,见蓝浅这里围的人最多,便粗鲁的走了过来,挡路的全被他踢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