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标会从下午两点开始,本来是要一直开到下午五六点左右,但是这一次异常顺利,才三点多,就已经有落下帷幕的意思了。
宽大的会议室,灯光逐次亮起来,将最后一点昏暗驱散,于罗兰隔着很远,就看到了沈睿。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一股气场,不管是做什么,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你也会在人群里第一个见到他。
于罗兰不得不承认,每一次在这种场合见到沈睿,她都会暗暗赞叹一下,余薇到底是钓到了什么样的好男人啊。
从她的角度,正可以看到沈睿的侧脸,棱角分明,手里把玩着一个手机。
清冷的灯光打下来,等上面主持人宣布了一声“暂时休息”,他立刻起身,拿着手机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摁了拨通键。
但是过了很久还没有人接通。
于罗兰屁颠屁颠的从旁边凑过去,结果走到了一半儿看到萧流风跟上了沈睿,她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萧流风看到于罗兰,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又走向沈睿,敛了眼眸:“mk最近有点奇怪,这么大的一个竞标会,根本都没有几个能扛得住事儿的人在准备,只有几个菜鸟,根本不是对手,还有沈命居然到现在都没出现——”
说道最后的时候,萧流风眉眼间还带着淡淡的疑虑,可是一抬头对上沈睿,就说不出来了。
沈睿的眼眸,如同利剑一般,冰冷刺骨,站在走廊的窗前,手里捏着一个手机,目光似乎是在看着窗外,可是眼底的杀气却分外逼人,整个人透着一股很莫名的气势。
萧流风莫名觉得熟悉,在某一刻反应过来,在不久之前,他对苏婉儿的时候,好像就是这种感觉。
沈睿还在打电话,似乎是打给保镖,阿三的声音在那边冒出来,说什么萧流风也没听清,但是沈睿的脸色明显越来越沉下去,挂断电话,扭过头来说了一句“不用跟着我,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就转身离开。
萧流风脚步刚抬起来,就听见会议室那边传来了一些动静,大概是中场休息时间结束了,他一时进不得也退不的,有点担心沈睿,在窗口立了半分钟,就看到沈睿已经下了楼,上了院子里的一辆车。
萧流风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睿拉开车门进去,几秒钟那辆车油门就被开到最大,轰鸣着冲出去,在刺耳的拐弯声中冲出了院子里,消失在了楼上,萧流风的视线里。
而车厢里,电话那边,阿三的声音很急躁:“沈总你冷静,我已经再往那间茶馆赶过去了——你小心点听到没有?沈总?沈睿,沈睿!”
嘟嘟的挂断声,带着焦心的煎熬。
余薇去哪里了,没人知道,当时正在试婚纱的余薇,去了某个地方,一直跟着的保镖隔着一条街跟着,结果一下就找不到人了。
事情太严重,没有敢直接跟沈睿说,而是打给了阿三,而此刻,阿三也是心焦的要命,转着方向盘,一把拍在方向盘上,踩了一脚油门再给沈睿打过去。
但是已经打不通了,那边都是占线声。
车里,沈睿一遍又一遍的打着电话。
没人接通,他就继续打,一直都是没人接听的声音。
车子行驶的很快,经历过无数个红灯绿灯,很多辆车惊慌的避开,路人心惊胆战的看着,只能在窗口看到一张惨白的俊脸。
手指节都开始微微泛白,他捏着手机的时候,几乎都要将手机给摔出去,又一次一次忍耐着,去给余薇打电话。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黑闪过,好像要晕过去一样,一个猛烈的转弯,他的手几乎抓不住方向盘。那个瞬间他满心都是余薇的影子。
浅笑嫣然靠在他怀里的模样,撒娇耍赖时候的模样,第一次见她是眼眸含着绝望的模样,在他眼前一幕一幕的闪过,他最后猛地甩了一下车头,捏着手机,换了一个号码拨打。
电话接通,那边的人说什么他没有听清。
“二叔。”沈睿捏着手机,清凉的眼眸里闪着凶狠的光:“如果她出什么事,我让你全家人跟着陪葬。”
最后几个字,像是恶魔吞噬人心前的呢喃。
下一个电话随之而来,对方明显有点慌,声线很清脆的在喊:“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最近都根本没见过余薇好不好!你要是真找,你该去找沈命,明明沈命才是那个最恨你的好不好!”
安安心直口快,又飚出来一句:“不要往我们身上推啊!”
沈睿摁着手机,脸色白得吓人,薄唇紧紧地抿着。前方是一个拐弯,他眼眸里有一瞬间的茫然,在转弯的瞬间,和一脸同样超速行驶的大卡车迎面对上!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这样超速行驶,两辆车都极力避开但是还没有完全避开,侧身双方“砰”的一声撞上,然后世界寂静了两秒钟。
一切慌乱从此刻开始。
阿三的太阳穴跳的很快,不断的踩着油门,可前面一条街堵得要命,他实在是撑不住了,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电话那边的人声线很沉闷,带着一点男性特有的低沉,大概是宿醉吧,有点沙哑。
“孟先生。”阿三语速很快,一边摁喇叭,一边低低的跟电话那边的人说清楚情况,对方最开始还有些懵,听了几句之后,就清醒很多。
“沈睿现在在哪里?”
“在路上。应该在赶过去了。”
“余薇还没找到?”
“堵车,我们还没赶到。”
“我知道了,你们先找沈睿,我想办法找余薇。”
孟偿从昏暗的屋子里起来,匆忙去穿上衣服,刚打了几个电话匆匆安排了一下,穿上裤子一拉开窗帘被刺眼的阳光晃了一下,心里突然很剧烈的跳了一下,跳的他浑身一僵。
电话就响起来。
孟偿太阳穴突突的跳,接过来没说两句话,身上先吓了一身冷汗,说了没两句就挂断,他一个人踉跄着往外跑,裤子没穿好绊在地上,又跳着起来。
一路穿上衣服,冲下楼上车。
“少爷,您这是?”
“去医院。”
“少爷?”
“去医院!现在马上!去医院!”
吼声震在整个车厢里,司机不敢说话,抬脚就去踩油门。
一路风驰电掣,孟偿摊在车后座上,脸色有些发白。
刚才的电话是警局朋友打过来的,正好在处理一桩车祸,正好就撞上了孟偿在找的人,就直接送到医院去了。
根据朋友的描述,现场应该很严重。
手指攥得很近,孟偿脸色发白,心里都是一阵焦灼,他打电话给阿三,叫阿三去找余薇,说自己去找沈睿。
结果脑子转了一圈,又觉得有点不妥,给于罗兰打了一个电话,对方两个电话没接,孟偿忍不住骂了一句娘,干脆发了个短信回去。
不到几秒钟,于罗兰电话就过来了。
“她在哪儿?”
“茶馆,你去陪她,我手下都是男人,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好久没有这么焦躁了,医院的电梯里都是患者,老人坐着轮椅一点一点被推进去,孟偿等的心里焦灼的要命,转身就往楼上跑,三下两下迈着台阶往上冲,冲到十几楼的时候胸腔呼吸的都是火辣辣的气息,眼眸扫过,往手术室走过去。
四周很安静,偶尔有警察在盘问些什么话,医生匆匆忙忙的走过,孟偿抬手就抓住一个人,有点恶狠狠地问:“人情况怎么样?”
医生更着急,急得跺脚:“正忙着呢你松开我!病人很危险!”
孟偿抿唇松开手,放开手之后神色更差,脸色更苍白。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手术室里面的一点情景,一星半点的轮廓,四周围绕着很多人,他看得头晕目眩,手掌都跟着发虚,就有人走过来,是他那个警察朋友。
“孟偿,不用太担心,他的情况还好,没有很多外伤。”警察翻出本子来,吐出来一句:“对方卡车司机避开的很及时,撞到的是他的副驾驶,他本人是在车子翻出去的时候被车子压的昏迷,幸好还有气囊什么的,看情况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顿了顿,警察看他:“用见一下那个卡车司机吗?他没什么事儿,皮肉伤都没有,只是卡车损伤了。”
孟偿摆摆手:“我知道了。”说着又找了个椅子坐下去,椅子很凉,他坐下去就觉得浑身发软,几乎整个人都站不起来。
他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慌过,他以前混不吝的性子,什么都敢干,什么祸都敢闯,就是知道会有沈睿在后面给他收尾,多难搞的摊子,沈睿都会给他弄得漂漂亮亮的。
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靠山,虽然后来闹崩了,但是也安心,知道有这么个人在,可偏偏出事的就是他,对面手术室还忙得要命,他看一眼心里就乱几分,手指握成拳被自己握的都是冷汗,忍了片刻,去给于罗兰打电话。
于罗兰的电话过了好久才接通,那边还有点吵闹,她压了压声调,沙哑的吐出来一句:“现在人都在我家里,没有出什么事,情况还算好,我到的时候,局面已经控制住了,但是没找到什么别的人。”
“我还是后来看监控才知道,是沈命。”
提起沈命,于罗兰的声线都压下去一些,像是在说起一个罪恶一样,很轻:“余薇情绪很低沉,我问什么都不说,我有点担心。”
孟偿抿唇——余薇身上还有个孩子,都快五个月了,都能看到隆起了,这种时候,她一定不要出事。
“有医生在旁边吗?”孟偿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很沙哑,说出来一句就跟着疼一下。
“有的。”于罗兰似乎回了一下头:“医生一直在陪着,说身体没什么问题。”
“那她在做什么?”孟偿忍不住问。
“在打电话。”于罗兰咬唇,声线都有点不忍心。
孟偿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余薇还好,他就放下了一些心,抬手揉了揉眉心,吐出来一句:“沈睿的事情先不要和她讲,等我这边完全处理好了,在去和她说。”
先稳住一边是一边吧。
于罗兰顺了很多,一点脾气都没有了,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会照顾好余薇的”。
孟偿心里一凉,吐出来一句:“也照顾好你自己。”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于罗兰才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一切都沉寂下来。
他靠在墙上,觉得身体逐渐僵硬,脑海里将所有的事情转了很多个轮,才论明白这些事儿。
他知道,沈家和沈命是两路人,沈家要钱,但沈命却是个说不清的,但是没想到他发难这么快,也这么狠。
居然是直奔着余薇去的。
孟偿有些心惊。只是因为余薇是沈睿的女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想了很久,又没办法去责怪沈睿,只是觉得隐隐有些感同身受,他沉默了良久,才拿起手机给阿三打了个电话。
阿三那边还在忙,忙着找沈命,只可惜沈命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根基。
“别找沈命了。”孟偿吐出来一句:“去把沈家那群人看好了,跟沈家脱离不了关系的,又是这个时候,他们有什么动作,一定要看明白。”
孟偿清楚,沈命这个人办事虽然阴狠,但是此刻也翻不出来多大的浪花,可沈家的人不同,眼见着沈睿倒了,不知道多少人要扑上来咬一口肉,喝一口血。
又安排了很多事情。孟偿一个人坐的很不安稳,焦灼的等待着,像是这种时候人们想起来的东西会很多很杂,孟偿脑子里都是和沈睿见面的模样,越想越焦灼,越想越不安。
期间过了几个小时,有护士过来和他讲话,问他吃不吃东西,可那神色平淡的男人眼底里闪过几分冷光,颠倒众生,淡淡的道谢拒绝,护士磨了半天,只好不甘心的离开。
又等了很久,手术室的灯没有灭,却有人过来了。
萧流风手里提着点东西过来的,放在椅子上,看到是孟偿,他顿了一下,又缓缓地直起身来:“沈总怎么样?”
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很平静。但有一种风起云涌的感觉,孟偿吐出来一句“不清楚”,缓缓的站起来。
萧流风也是站着,没有坐下的意思,走廊里的气氛越发凝重,两个同样神色严峻的人,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开口说话。
气氛就这样继续僵持。
而就在此时,手术室的灯,突然“啪嗒”一声灭掉了,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带着沾染着鲜血的白大褂,缓缓地打开手术室的门,走出来。
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凝聚过去,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