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么回事。”穷死鬼想到了忧愁鬼,“你说说吧,那个忧忧愁愁的人对你说了些什么?”
妇女见穷死鬼说话声中带着关切,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捂住脸孔的手,说:“你抱抱我,我才跟你说!”
穷死鬼皱皱眉头,说:“来吧,我抱你怕我的女朋友生气,你抱我,就有借口跟她反驳了!”
妇女急狂地扑向穷死鬼,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然后把脸贴了上去。
穷死鬼早已闪开,妇女抱住,含情脉脉地用脸腮相贴的,是与楼栏相接的钢筋水泥柱子。
穷死鬼在柱子后催促:“说吧,你在睡梦睡梦中听到了什么?”
妇女摩挲着柱子,柔媚地说了起来:“我正睡得好好的,刚梦到一个有钱有势又身体特棒的年轻男子要同我接吻,一个忧忧愁愁的怪人出现了,阴惨惨地对我说:‘王阿娜,你去上吊吧!你活得孤孤单单的,自以为占有过很多男人,其实是被很多男人当破鞋子抛弃了的。你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谁都不会理你,谁都不会当你是一个值得关心的人。你已一天比一天老了,你很快就会红衰翠减,变得鸡皮鹤发,连满身浓疮、流脓流血的乞丐也不会看你一眼!你快快去死吧,现在还有几分姿色,如果死了,还有几个男人会在穷极无聊之时想到你,再拖延,就要掉入虚无寂寂灭的忘川了……’”
“哦,该死的忧愁鬼!”穷死鬼暗骂了一声。
妇女继续爱抚着柱子,继续把柱子当做心目中最好的男人,也继续说着:“那怪人的话,让我深深震撼,让我觉得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让我身不由己,就要去走他指点的路,要为了别人的几丝挂念结束自己的生命。”
穷死鬼叹息了一声,后悔忧愁鬼被剪成两截之后,再奉送上两把鞭炮,把他炸得面目全非,让任何人一见之下就闭目塞听。
“我要听听话话的去上吊,但是刚搬了家,找遍了屋子的每个角落,翻遍了每个箱子柜子,甚至连钢丝床下也跑了进去细细搜查,始终找不到绳子,心急得快要爆炸了。
“那个劝我上吊的怪人,又出现了,对我斥骂:‘你这蠢货,吊脖子只能用绳子吗?你不会把被面子撕……哎呀,我有些急事,往后再开导你!’那怪人立刻就不见了……”
穷死鬼心里暗自道:“忧愁鬼那杂种,一定是忙着下楼‘开导’我那杂种姐夫沈万有,才让这骚婆娘没有上吊成功的。”
妇女吻了一下柱子,继续闭着眼睛撒娇四的说着:“怪人走了,我也想不明白,上吊跟撕被面子有什么联系,就继续寻找绳子,不知不觉出了自家的住房门,脑袋渐渐清醒,想要招引几个男人来说些快慰话,就哭得更大声,嚷得更厉害,结果就遇到了你们……”
穷死鬼暗运鬼力,然后对妇女吹了口气,说了起来:“你前面见到的那个怪人,不是人,而是忧愁鬼,已被赶走,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说的话,全是放屁,不足为训,尽数忘了吧!”
妇女激灵灵打和寒战,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忘了,睁开眼睛,惊愕的说:“我怎么会站在这里?”
“你梦游了,以后再不会了!”穷死鬼依然暗运鬼力,“你怎样做人,那是你的事。你有什么嗜好,那也是你的事。我是一个穷死鬼,无权教导你。不过呢,伤风败俗的事,你还是不要再做了,因为十九层地狱正在兴建,正在遴选这合格的成员。想男人,没有有错,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世界,还是遵循这个世界的原则,去乖乖地找一个主子,然后过些阳光的生活吧!”
这一番话,字字句句钻进妇女耳中,字字句句铭心刻骨了。
“你是谁?”妇女真心实意地说,“你这样会开导人,就娶了我吧,天天陪我,夜夜开导我吧!”
“我是鬼。”穷死鬼心头大为感动,但口气严肃得像孔子的敌意门生,“人鬼殊途,我是不能娶你的——我已名花有主了。回屋去吧,热爱阳光,阳光会时时眷顾你。”
话音落时,穷死鬼倏然隐去了身影。
“唉,怪事真多!”妇女叹息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真是一个奇特的夜晚!今后,我应该以‘风流寡妇’这个称号为耻了,应该找个良家男子嫁了算了,应该凡事看远些,多给这区里想不开的那些人一些开导提示了!”
穷死鬼在旁边静看着,也静听着,微微地露出了笑容。
而正在这时候,一只手重重地拍在穷死鬼肩上,穷死鬼身不由己的瘫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