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瑗等人以为张果老的话牵动了两人过去的某个话题,都望着远处长长的车队,没往深处想,神仙和绝顶人物的想法总是突兀、不被大众理解的。那是墨焯书院的木牛流马,足有五十辆之多,簇拥着两辆四轮马车,缓缓而来;每辆马车都是两匹龟兹马拉车,龟兹马体格高大,眼大眸明,头颈高昂,强健的四肢有节奏地踩在地面上,优雅而有诗意。
马车上都是双图腾,除了墨焯书院的标志,一辆上是宇文家的麒麟,另一辆是淬天阁那只浴火而出的雄鹰。这是墨焯书院的山长宇文恺和前淬天阁主宫易拙的马车,车队到了近前,墨焯书院的学生很熟练地在昆明池岸边竖起一排连绵的帐篷;用木牛流马做格栅,蓝色的厚布做屋顶,在各个隔间放上桌椅板凳,便成看风景和用餐的不同模样。
马车上下来的宇文恺和宫易拙一样清瘦,但是给人截然不同的印象,宇文恺锦衣奢华,
双目明亮,除了额头上几道皱纹,看上去过得不错;宫易拙穿着高昌布的青袍,满头华发,额头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充满奇异,逼人的傲气,随便一眼就让人心中发虚。两人看见杨崇,互相打着招呼,谈论着池中的风景。
郝瑗等人明白,今天绝不是看风景这么简单,墨焯书院这么大排场,等会一定有事发生,只有学院的学生嬉笑如常,有下池摸莲藕的,有生火煮茶的,有挥舞着旗帜和池中的渔船打招呼买鱼的,一个个不亦乐乎。五艘渔船看见那面三色的旗帜就划了过来,不是学院的人,就是预先安排好的渔民。
不多时,又有三辆不同的马车先后驰来,分别是大兴医塾的山长孙思邈、洛阳玉清坛的主持王远知,草堂寺的吉藏大师。一队五十人左右的骑兵从长安城方向疾驰而来,个个座下骏马鞍辔鲜明,盔明甲亮,彩色的大旗在阳光下分外耀眼,斗大的“独狐”两字,和一个张牙舞爪的火狻猊图案。
郝瑗认识,这是独狐阀阀主赵国公独狐篡的旗帜,独狐篡完整地交出军械坊后,杨崇恢复了独狐篡的爵位,两人虽然不能和好如初,但是关心还过得去。今天邀请的六人都是各个行业学说顶尖的人物,郝瑗充满期待,杨崇又要做什么。
昆明池的风景是不错,天空澄蓝,野花怒放,独狐篡相信,杨崇不是喊自己来看风景的;独狐篡原来是不想出城的,但是虞绰亲自登门替杨崇相邀,独狐篡不得不来,不过独狐篡多了一个心眼,把独狐虹带在身边。现在独狐虹是自由的小鸟,整天忙忙碌碌,独狐篡总感觉,杨崇对自己这个妹妹是另眼看待。
独狐篡兄妹和虞绰下马后,独狐虹被引到单独的一个小隔间喝茶,虞绰去了郝瑗等人的隔间,只有独狐篡被引到杨崇呆的大隔间里;众人寒暄行礼,独狐篡看孙思邈身边有个空位置,很随意地坐了下去,问杨崇:“越国公,难得如此雅兴,早知道从城里定几桌酒席过来,对着湖光山色,痛饮一番。”
宇文恺笑道:“早就开始准备了,就等你到。”
话音刚落,书院的学生已经提着一只只食盒到各个隔间,安排杯盏酒菜;十个火堆上也支起铁锅,开始烤鱼煮鱼,甚至还有炒菜;酒自然不会少,先上了两坛葡萄酒,服务的学生倒满六只酒壶,再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才出去。杨崇带头敬了大伙一杯说:“又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我们一聚,干杯。”
酒味醇香,色泽晶莹剔透,吉藏大师浅尝一口,赞了声好酒说:“国公进长安时到草堂寺上香,临走时留下这首佳句,现如今刻在影壁上,供香客欣赏。”
杨崇当时是被长安陵禅寺主持慧和的禅机妙语逼得没办法,只好拿了李涉的诗搪塞脱身,其中还改了一句,变成“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雷声强见禅。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