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脸上的泪水仿佛断线的珠子不断的掉落,哀哀戚戚,十足是一个因爱生恨的女人。
惠妃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她只能用情来打动皇帝。
她少时就跟着皇帝,一路走来,皇帝对贵妃的情意谁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只要做足了一个因爱生恨的人,她的爱和皇帝对贵妃的爱有什么区别?
现在萧徵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分明就是对皇帝和贵妃都不理解,都怨恨上了他们。
那正好给她利用。
她哭的满“臣妾也是没办法呀,贵妃妹妹的阴影在后宫多少年了,只要她一直受宠,就不能有我们的出头之日。”
她指向徐美人,“你看,徐美人进宫的时候也是鲜嫩的小姑娘,可她从来没得过宠幸。为什么。”
“宫里还有那么多没得到过宠幸的妃子,他们难道就不怨恨吗?”
徐美人于无人可见处翻了个白眼,她还真的不图皇帝的宠爱。
皇帝这样一个人人可用的老黄瓜,她为何要稀罕啊?
她默默无闻的在昭阳宫里,从不惹事,从不生非,有钱有闲,为何要上赶着去争宠?
今日要不是她倒霉,皇帝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好吗?
她惊慌失措的朝惠妃摆手,又跪在床榻上,语无伦次地道,
“妾如今这样挺好的……”
只能说惠妃想的太简单了,那边原本仿佛和木头桩子一样的锦衣卫指挥使,忽然开口道,
“陛下,臣还有一个重要的证人,关于娘娘这个笔迹,臣找到了些东西。”
只见他大手一挥,下头的锦衣卫奉上了一样东西,
“这是从惠妃娘娘的住处搜集来的,也就是说,惠妃娘娘这里不知哪里找来了当年先太子的字帖,还有……
他指着下头的一页东西道,
“据说,这是惠妃娘娘临摹的……”
皇帝徐徐抬起有些刺红的眼睛,惠妃滚烫的泪落在他的膝盖上,显得无助而温顺,让人忍不住动容。
如果没有看到这些东西的话……
“朕真是没想到啊,你在朕的身边快要三十年了,竟不知你从前竟然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呢?”
皇帝嗤声冷笑,
“先太子的字帖进了你的书房,就变成了当年奉贤太子的字条传到了贵妃的手中,好啊,好啊。”
“朕以为贵妃是一个才女,没想到朕身边竟然还隐藏了一个大大的才女。”
“是不是有一日,就连朕的字迹你也能够模仿,去批阅奏折?”
原本木头人一样立在边上的锦衣卫指挥使又出声道,
“陛下,惠妃娘娘确实会陛下的字迹,请看……”
他又翻了两页,下头豁然出现的是皇帝的字迹,如果不仔细分辨,不熟悉皇帝的人看过去,定然相信这真的是皇帝写的。
皇帝身手捉住惠妃冰凉细致的下颌,力气大的让她的脸几乎变形,
“看来,真的是朕瞎了眼了,竟然没看到朕身边竟然盘踞着你这样一条毒蛇。”
他的脸上升腾起暴怒之色,
“你无欲无求,不争不抢,当年朕宠爱三儿,你还时常的劝朕,应该多加的关注太子。”
“你这些话,不光别人信了,就连朕都信了,恐怕连你自己都信了吧?”
“这些年,朕从来不薄待你半分,让人不敢小看你,可朕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的心思歹毒。”
惠妃的神情变了,细腻的喉部滑动了一下,连连苦笑,
“陛下,臣妾是做了一些不经思考的事,可臣妾哪里敢杀人啊,丰平的死,臣妾真的是清白的。”
皇帝凉凉一笑,“清白,你莫要玷污了这个词,人性本恶,朕从来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过别人。”
“当年朕就连长姐都曾揣测过,为此,朕做了错事,这么多年,朕对你可谓很放心了,否则,你如何能够在三儿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后,还能无事一身轻?”
“可惜,朕的心意全然枉费了。”
帝王的声音一如之前平缓,脸上却闪现了被人愚弄的愤怒,只可惜地上的女人只顾着哀戚,没看到。
却被边上的瑜贵妃看的清清楚楚了。
惠妃秀美的面容上忽然现出了一些狰狞,猛然抬头喊道,
“陛下,在宫里,妾也许不是最良善的,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害人,妾之所以要陷害贵妃妹妹,按时因为妾是被逼的。”
“是徐阁老,是徐阁老把人给我,是他说能够帮着小五登上皇位……”
“所以妾才会对贵妃妹妹下手的。”
“是他让我伪造奉贤太子的笔墨去引贵妃妹妹过来,构陷她不守妇道,这过去种种,嫔妾都是被逼无奈啊。”
“嫔妾真的是被逼无奈啊,妾已经没有了一个儿子,是被陛下拿去给太子做了磨刀石,妾不甘心。”
“妾的孩子难道不是皇子吗?也是妾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如果没有那些宠爱,妾也就认了。”
“可明明陛下那样的喜爱他,为何他就不能争一争?”
皇帝没想到惠妃这个时候竟然还把朝臣给牵连进来,他冷声道,
“被逼无奈?你就可以要了丰平一条活生生的名吗?被逼无奈就要让朕承受丧子之痛?被逼无奈就可以构陷贵妃?被逼无奈就可以枉顾一切?被逼无奈就可以洗脱自己身上的罪业吗?”
今日的事情太多,太多,皇帝一直隐忍着,这会仿佛怒急而笑,
“朕的孩子,朕怎么不疼?难道要和小二一样,放到千里之外去?就因为他独自一人在外,所以朕对身边的孩子格外的疼爱。”
“朕承认三儿确实做了太子的磨刀石,今日朕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朕从来没有放弃过让太子登基的念头。”
“他是朕唯一的继承人!”
他的话说的是斩钉截铁,让惠妃和贵妃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惠妃愣愣的看着皇帝,忽然笑了起来,
“你还觉得是我杀了丰平,你真是瞎了眼了,好,既然你说是我杀的,那就是我杀的,是我和徐阁老偷晴,你去抓徐阁老啊。”
“你敢抓吗?”
她嘲讽的看向皇帝。
“你这个位置到底是怎么来的?你不会忘记了吧?”
“你留着奉贤太子的孩子,不就怕有一天他来取你的性命?毕竟,为了天下这个位置,兄弟都可以相杀,亲子也可要父亲的性命。”
“陛下,你就不怕吗?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更何况,你身边可还留着一个奉贤太子妃呢。”
惠妃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瑜贵妃,大笑起来。
瑜贵妃从青婆揭开伤疤的时候,就一直沉默着,这会忽然抬起头来,
“你是小人,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陛下乃是顺应天时,登基为帝,勤政爱民,是为明君,天下万民,既得安居乐业,徵儿又如何敢为一己之私,公然与万民为敌?”
惠妃死死的盯着瑜贵妃,只是嘴角挂着嘲讽的意味,仿佛不相信贵妃说的话。
皇帝眉头挑起,冷冷地道,
“这些不用你来担心,”
皇帝坐在楠木椅子上,眼神沉稳平静,没有半点波澜,居高临下地定定望着。
半晌,这才示意崔海将惠妃拖下去。
惠妃也不挣扎,只是似哭似笑得到,
“陛下,妾侍奉您这么多年,一直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您今日都不曾了解真相,就将这一切都抹杀了,臣妾不服。”
皇帝面无表情的道,“奸人偶尔为善,世人皆称为大善,好人偶尔为恶,这恶却让人防不胜防,朕当了那么多年的睁眼瞎,才将你的皮肉骨头看清楚,索性,还不算太晚。”
惠妃走后,皇帝面无表情的看向徐美人,
“惠妃确实是做了坏事,可到底是谁杀了丰平,你从实招来。”
徐美人,“……”
所以皇帝并没有被她的谎言给骗到吗?
她的目光游移了一下,忽然咬咬牙,跪下道,
“陛下,妾在露华宫所见所闻确实是真的,就连丰平公主拉着妾去露华宫也是真的。”
“只是那个人,妾并没有看到,也不知道是谁。”
“只是,妾在楼梯下捡到了这个。”
徐美人一直揪着锦被的手忽然伸出来,摊开,上头停留着一刻按钮。
这颗按钮一出来,皇帝的目光不期然的看向锦衣卫指挥使,这刻按钮是锦衣卫佩刀上特有的。
也就是说,那个露华宫里偷晴的人,是锦衣卫的,也难怪能够那样利落的将丰平公主的头给拧了。
“那你为何不说?”皇帝怒。
如果不是徐美人的一番模棱两可的话,今日怎么可能滋生出这样多的事情来?
不仅仅自己身边的妃子是披着一张皮的,就连萧徵的身份也放出去了。
皇帝想要发作,可看到瑜贵妃那张木然的脸,心头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还有漏网之鱼,瞒了那么多年,姐夫都为了护这个秘密死了,长姐更是因为这个,和自己有了隔阂。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他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爱人。
他心头有了愧疚,所以这些年,他在帝位上勤勤恳恳,他勤政爱民,有冤枉必反,他约束官员。
霍家的事情上,他知道自己错了,他坦然的承认。
许晗的事情上,因为是难得的人才,所以他没有追究,千方百计的保护她。
那些大大小小的案子,他不敢说一定百分百对,可他一直在尽力。
至于徐阁老,他知道自己暂时无法扳倒他,让他一边让他回去修养,一边重用徐修彦,也是一种平衡。
这一切的一切,就因为当年他做错了事情。
只是,自古以来,为了皇位,谁又不是不择手段的呢?
史书上那么多的记载,奉贤太子和其他兄长的矛盾早就已经不可调和,唯独只有死才能解决。
他收到消息就去救兄长了,可是迟了,这不能怪他啊。
皇帝的心头无比的挫败。
命运兜兜转转,所以,因果,有因就有果。
“陛下……长公主殿下求见……”
皇帝被对着众人而站,闻言,抹了把脸,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帝王的眼角沁出几丝微不可见的水痕,很快,就在他的手掌挥过,不见了。
“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