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京兆尹周大人从睁开眼睛起就不太顺,先是睁开眼睛没擦脸,眼角的眼屎蒙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撞在床头的柱子上,额前撞的差点出了个大包。
接着,就是擦牙的时候,擦了个满嘴血,虽然夫人安慰他是上火了,所以才这样。
可周大人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一大早的,好端端的撞柱子上,好端端的吐了满嘴血。
可更倒霉的是在后头,第一口粥喝下去,把舌头给咬了,让他差点满屋子的嗷嗷叫。
周大人背着手,满屋子的乱转。
这一天起头,就都不太吉利,那这一天,大概也是不大吉利。
可就算不吉利,他也得上朝,去衙门办公。
等到了衙门,果然,是真的不大吉利。
他刚到衙门口,迎面就扑过来一个穿着靛蓝袄子,包着头巾的妇人,披头蒙脸的跪在他的面前,让他这个青天大老爷做主。
天阴阴的,冷风嗖嗖,他看不到青天在哪里,这个妇人怎么就知道他是青天了?
正是出门人正多的时候,那妇人扑过来虽吓了他一大跳,可他不能不管,他虽说不能说是青天,可冤喊道他面前了,那就不能不管。
周大人吓的举着手后退,不让那妇人抓他的袍子,
“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就在那里,别过来了……”
周大人贴着府衙门口的石狮子,恨不能缩道石狮子里面去。
边上有很多的百姓围观,没多久,就被有些人呼朋唤友的,围的热热闹闹的。
京城最多的,就是闲人。
周大人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做了十年,唯一一次有过不详感的就是霍家当年出事前,作为亲家,他为有霍家这个亲家骄傲。
当然,现在依然是。
霍家出事前,他的眼皮子跳了三天,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就是不停的跳,只差把眼珠子给跳了出来。
后来,果不其然,霍家出事了,他的女儿,和霍家的男人们一起殉了。
今天,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大事要发生了。
不过片刻,衙门外头就是黑压压一堆人了,这一堆人里,闲人多少,又有多少不闲的人,谁知道?
这个喊冤的,不冤,估计也要冤了。
周大人能够连做三任京兆尹,不是因为他官做的不好,恰恰,做的太好了。
连皇帝都不舍得挪动他。
他带着那妇人进了衙门,给边上两侧的衙役使了眼色,让他们不用管外头围着的那些围观的闲人。
果然,堂才刚刚升起,整个府衙,被那些围观的人挤的到处都是,甚至连堂前的那颗百年老树上,都爬满了围观看热闹的人。
周大人仿佛没看到一般,让衙役威武之后,带着那妇人上堂,审案。
那妇人朝堂前一跪,就大声道,
“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话未完,泪却如雨下,只见她将头上包着的头巾给一抓,露出了光光的脑袋,感情是个姑子。
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
周大人在上头敲了敲惊堂木,示意围观的人禁声,“安静!”
他敲完惊堂木后,下头的两班衙役齐齐用水火棍用力敲击着地面,响起了威武。
外面安静下来,那妇人哭着道,
“奴家是清水镇上苗大的婆娘,苗大成天爱赌,原本好好的一个家,生生被这个贼男人给赌没了。”
“家里被赌的揭不开锅,到了冬日里,奴家就是连件过冬的厚棉袄都拿不出来。”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衣穿不上,饭填不饱的,奴家一气之下,跑了去做姑子,好歹,上天能赏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周大人听到说赌字,忽然想起了许晗经手的那个私铸铜钱案,他朝边上的师爷招招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师爷点头,从后角门退了出去。
下头,那苗大嫂还在说着她的冤屈。
苗大嫂想要做姑子,可做姑子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做官有做官的告身,出家要有出家的度牒。
苗大嫂本就是因为穷的活不下去了,才想着去做庵堂里做姑子,她哪里有钱去办度牒?
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她碰到了一个庵堂的师太,听了她的遭遇后,很同情她,然后悄摸着告诉她。
师太说那些大庙,出名的庵堂才要度牒呢,那些办在深山老林里的才不会要什么度牒,人人都能去,就是里头的主持师太,那也是和苗大嫂一样的苦命人。
如果苗大嫂去投奔,定然是会收下的。
苗大嫂绝望之下,那位师太说的话,好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哪里有不紧紧抓住的道理?
可谁知道,她在苗家,就算再艰难,活着总还像一个人,可跟着那个师太去了那个主持很慈悲的庵堂,那才是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苗大嫂说着,将外头的袄子一脱,袖子一撩,露出手臂上的青青紫紫,衣襟一拉,露出脖颈下的层层叠叠发黑的印记。
惨不忍睹,让人看得想要落下泪来。
原来,那个在深山里的庵堂,根本就不是什么庵堂,里面的姑子都是和苗大嫂一样的苦命人。
都是被骗来的,她们侍奉的不是什么菩萨,而是一群臭男人。
苗大嫂到了那个地方,简直就如同进了地狱,她在外头饿死,冻死,也比进了庵堂要强。
一进了庵堂的门,苗大嫂就知道进了个虎狼窝,毛骨悚然,偏偏,那是深山老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要逃跑?没门!
或许,上天还是眷顾苗大嫂的,因为营养不良,半年,三个月来一次的月事忽然来了,这样的事情是不吉利的。
那骗她来的师太直呼晦气,骗人进来是要做营生,偏偏来了这样的事。
不过,一个月也就那么几天,反正是砧板上的肉,跑是跑不掉了,那就歇两天,让她看看别的师太们是如何让那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快活的。
那些汉子看起来一个个高头大马,手上都是力气,看起来吓人,可并不打人,就是侍候的满意了,还会给钱,多多的钱。
明明不是什么贵家老爷,可偏偏这些人打赏的钱仿佛不是钱一样。
苗大嫂一边忍着恶心每日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一边暗暗的观察,哪里可以逃命。
终于,在月事快要干净的时候,让她找着了个机会,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