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的诚意满意吗?”二胡先开的口,他们的桌子底下有窃听器,窃听器的另一头就在对面的宣纸店里。
“合作愉快。”谈竞道,“希望你和井绳一样可靠。”
二胡轻轻点了一下头。茶馆里现在开始上客了,逛街的太太小姐,谈事情的商人,一些闲杂人等零零散散地在各个桌旁落座。临近十一点,这条街上的商铺都做好了营业的准备,客人也渐渐涌进各家店铺,兴义堂的人在每个店里坐着,驱散来客,但又不能将人赶得太干净,免得引起谈竞怀疑。
茶馆二楼大多数是日本宪兵,他们没有穿军装,打扮成市民,三三两两地分布在谈竞身边。也有几个正儿八经的陌生客人,但一整个茶馆二楼,竟然全部是男人。
“现在轮到你了。”二胡开口,同时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谈竞将那个包轻轻放到了桌面上,推给二胡:“日本预备向南进军,”他轻轻地说,“他们的胃口不止于中国。”
藤井寿听到了这一句,轻轻一拍桌子:“天皇万岁!”
二胡将包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一叠文件,用的是收发电报的纸张,隔着一条街,藤井寿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文字,但看到二胡脸上露出的笑容。
很快,两人双双起身,隔着桌子握手。藤井寿在这个时候将手架到窗框上,猛地将一把撕碎的宣纸从窗外撒了出去,这是开始行动的暗号,窃听器完整的录下了谈竞和二胡的对话,那个包已经被二胡接收了,人证物证俱在,这一次,谈竞纵使出八仙过海的功夫,也无法洗脱自己的罪名。
二楼的宪兵纷纷起身,抽出枪支,将谈竞摁倒在桌面上,双手扭到背后,上了铐子。藤井寿兴奋地从宣纸店二楼下来,向茶馆里冲,预备在谈竞面前抖一个威风。他实在太着急了,都没注意在他下楼的时候,葛三爷仍然稳稳地在椅子上从他的小茶壶里吸溜茶水。
藤井寿冲进了茶馆,冲上二楼。谈竞被按在桌子上,二胡站在过道里,在他空出来的位置上,正坐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栖川旬。
她今天没穿和服,像是换了一张脸,在藤井寿冲上茶馆二楼的一分钟里,竟然完全没有认出来。
“好久不见啊,藤井君。”她用日语同他打招呼,面带微笑地轻轻颔首,“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呢,让人心情舒畅。”
藤井寿僵在了原地,他看到谈竞交给二胡的那个包如今正在栖川旬手里,里面的东西被摊开,铺满半张桌子——哪有什么机密电文?上面全是些绯句和神社里求来的签文。
“我的秘书小野女士的母亲,很担心远隔重洋的女儿,所以时时去庙里请求巫女的帮助,她每求到一支签,就会通过电报发到女儿手上。”
栖川旬翻看着那些签文,笑容温暖柔和,好像不是在说别人的母亲,而是自己的:“虽然占用了帝国的资源,但一个母亲的小小心愿,谁能忍心拒绝呢?”
她将其中一张纸递给藤井寿:“你看着一张,这个签文上预言了一则很不好的事情,所以老夫人急急忙忙地将它传过来,告诫女儿要小心,身在距家千万里的客乡,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藤井寿看到了电报上的日期,昨天下午四点二十八分接收到的消息。那个时候,他正在亲自布置茶馆街道上的武装力量。
他忽然感到一阵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