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芳菲扭头看他,好像更加困惑了:“我不明白,我以后要穿还是不要穿?”
谈竞问她:“你喜欢穿旗袍吗?”
“我没什么感觉。”她皱眉道,“可以穿也可以不穿。”
“那你以后可以在想穿的时候穿,不想穿的时候不穿。”谈竞道,“你可以有自己的喜好,穿不穿旗袍是一件小事情,你总不至于连一件小事情都要服从别人的决定。”
于芳菲半晌没说话,她从没觉得自己是在服从别人的决定,但今天被谈竞这么一说,却恍然惊觉,如果完全不考虑他,那么她的确不能决定她要不要穿旗袍。
这是一件小事情,但她就连这件小事情都没办法自己做主。
于芳菲闭上嘴,开始沉默。谈竞现在确认了于芳菲的确是对他有想法,但这种想法却很难作为突破点去策反她。于芳菲的脑子就像一个笔记本,上面记满了日本人的东西,想要策反她,就必须把这个笔记本销毁,然后尽力培养她自己的独立人格。
他忽然开口:“明天我们可以去一家你想吃的馆子。”
于芳菲的表情愈发茫然,谈竞停住脚步,拉着于芳菲也停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他看着她,笑道:“你总不至于连吃什么都没有想法。”
他的笑容刺痛了于芳菲敏感脆弱的神经,她立刻语气尖刻地反驳:“我当然有。”
谈竞没追问,而是向后退了一步:“如果这是你自己想吃的,那么我们明日一同去。”
他着意强调了前半句话,这样的强调让于芳菲体会到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感觉还夹杂着些许不舒服的情绪,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她。
“我要回去了。”于芳菲突兀地开口,“你不要再送我,就到这里,再见。”
谈竞错愕地看着她:“你自己回去?”
“我自己能回去,”于芳菲道,“之前没有人送我,我都是自己回去的。”
谈竞又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已经很晚了。”
于芳菲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说着,将谈竞甩在后面,转身向前走去。这条街上的路灯半明不灭,是新市民阶层聚居的地方。于芳菲机械地迈着步子,一边走一边走神,忽然听见寂静夜空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咔哒声,她猛地抬起头,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正是枪上膛的声音!
在枪响的同一时间,她听见谈竞的叫声和脚步声,他从她身后快速跑过来,在于芳菲拔枪的一瞬间抱着她卧倒,滚向路的一侧。于芳菲着急地推他,想要将自己的枪拔出来。隐藏在暗处的人此刻开了第二枪,她听见谈竞闷哼一声,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了于芳菲脸上。
“谈竞,谈竞!”她放弃拔枪,惶急地在他身上摸索,想替他捂住伤口。
谈竞反而从衣襟里拔枪出来,随便指着一个方向连开数枪,他抱着于芳菲滚到路边,迅速找了个掩体准备反击。于芳菲贴在谈竞身边,用手去捂谈竞后背肩头的伤口,那不是个致命伤,但她却依然吓得脸色发白。谈竞将她揽在自己身体和掩体之间的空隙里,举枪扫视四方,同时低声叮嘱她:“如果交火,你就赶紧逃。”
“不,我绝不会……”
“去叫人来。”谈竞打断她,“不然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他说着,低下头来凝视于芳菲,唇边带着一抹虚幻的笑意:“不管能不能搬来救兵,只要你能安全出去,我就放心了。”
于芳菲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已经很久没有掉过眼泪,但此刻,眼泪却根本不受控制。她反手将谈竞抱住,整个人贴在他胸膛里:“你要活着,你一定要同我一起活着。”
她实在太激动了,剧烈波动的情绪让她忽略了楼上已经再无动静,像是那个暗处的刺客发现一击不中之后,迅速放弃了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