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圣上恩赐,臣周桥安,今已五十有余,年岁老迈,行错间多有差池之处,难当大任,今日特来向圣上请辞,望圣上批准臣告老还乡。”
周桥安,也累了。
他仿佛一夜间苍老如斯,好似所有心血耗尽一般,若不是他一意孤行,当日若是他阻止丫头上阵杀敌,何苦会有今日之事!他若是不痴心妄想那上阵父子兵,丫头怎么……
而他睁眼处俱是丫头那空空袖管,让他如何再举枪而战……
即如此,他周桥安便弃了。
他这辈子,打从握枪之人起,他便南征北战这许多年,他自问对得起这大夏百姓。他虽无大才,却也护的这大夏疆土许多年。他如今也该为着自己家人着想了。今日朝堂对着君主请辞这将军之位,是以如今他连自己丫头都难护的周全,谈何说起保家卫国!
府里夫人,嫁与他这许多年里,勤勤恳恳守着将军府,这府内他向来聚少离多,多半都是夫人打理,她跟了自己这许多年,也未曾有过舒心的日子。如今年过不惑,比之剩余日子已不多,丫头回了山里,不知何时方能回来,如今他便辞了这将军之位,伴她朝夕相处,免得她心下寂寞。
“将军,为何如此?本王还倚靠将军庇护这大夏江山,如何少的了!”
不知真假,这九阶之上,语气中满满不舍之意,夹带着几丝痛定思痛。
“老臣去意已决,还望王上成全。”
人留下心都不在了。
又有何用?
这一场犒赏三军之宴,卸甲归田了振国将军,归隐了新封郡主,还流放了大夏国的一位王爷。
瑞王爷是自己要求的。他请求离京,王上不许,封他官职他一一推了出去。
那样一个潇洒儿郎的瑞王爷,竟是再没了那轻佻模样,他离了这京城之地,去了那魏源县,做了投笔小吏——魏源县的七品县令。
而原来的魏源县令,将军府少爷——周笑川,却成了实实在在受封者。
他如今是大夏三部之首,吏部尚书。
一干封赏之人中唯他一人,坦然受之,第三日便如常上任述职。
此事让将军府内一干人等失望至极。
他家老爷请辞,少爷却是忤逆父亲之意,不管不顾老爷与夫人伤心至此。
这京城便真真切切成了这卸甲归田之人的伤心之地。
夫人如今恼怒儿子行迹,不愿在此地再待下去,他周桥安便陪同她一起回了安顺老家。
走的当日,周笑川当值,未及相送。
只得提前嘱咐一干随行之人。
这将军府的人便一下子空了起来,剩下的也就只有周笑川一人了。
周笑川承袭将军府名号,连同其父所赐封号一并承袭下来,一夜之间,他周笑川成了这大夏官场之上风云再起的姣姣人物。
明面之上,人人自然敬畏与他,怕他。
背地里,都戳着他脊梁骨骂其狼心狗肺之辈,踩着其妹妹的幸福攀之如今高位。
而被骂之人,日日如常,面不改色。
无一丝一毫动摇之处。
如云见他临窗而立,一脸淡漠疏离之人,她觉得主子越发让她难以理解了。
“怎么?未曾见过我?”
面对街道而立之人,未曾转身,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直逼人心。
“属下失礼!”
“属下只是觉得主子你好像心情不好。”
他站立窗边,与平日里并无任何差别,可冥冥之中,如云还是觉得主子心情不佳。
“让奸细溜走,你说我可心情好?”
他没转身,只是端着一杯茶水,放在手掌中来回摩挲,并未饮。
“是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是了,他们这许多时日里,没有找到那奸细应钰,原不该如此慢,只是奈何那奸细乃曾经与他们为伍,且他身为暗卫首领,对他们行事风格颇为了解,如此一来,抓捕起来自然是困难不少。
“动作加快。”
未曾责罚,言语也未见异常之处,可如云却知主子如今是不满。
“主子你在此处观赏,如云前去吩咐他们。”
如云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这屋里便只剩他一人,临窗而立。
“竟也到盛夏了。”
这句感慨中,未有何不妥之处,却是会让听之人暗淡几分。
好在,无人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