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大吃一惊,笑道:“阿容,难不成你想奏琴?”
陈容笑了笑,点了点头。
三女同时哧笑出声——这一路来,除了几个名士外,再也没有人动琴瑟之物。因为众人知道,这几千人的队伍中,不知有多少高人在,自己千万不要取媚不成反成献丑。
现在陈容这么一个小小女郎,竟敢当众奏琴,莫非,她的琴技当真有那么好?
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陈氏阿容当真胆大啊。”
陈容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地回道:“心起时,琴音可平之,心平时,琴音可舒之。不过奏琴抒怀而已,怎说得上胆大?”
众人一怔,几个刚要开口的少女连忙住了嘴。她们自是听得出,陈容这一番话说得极高妙。在这当口她们再说任何的话,都会被它的高妙衬得庸俗。
这时,平妪捧着一把七弦琴出现在陈容的面前。
陈容把琴放下,手指轻扬,刚要奏起。突然的,远方的荒原中,已响起了一阵琴声。那琴声十分的悠然自得,宛如高山流水,极尽空灵。
众人一听,马上顺声望去,陈微等少女正是站了起来,向那琴声传来处靠去——这样的琴声,只有王家七郎能够奏出。
不知不觉中,陈容的周围已然一空。
低着头,素手抚弄着琴弦的陈容,微微一笑。她按在琴弦上的手一缓。
见她不弹了,刚才质问她的男子回过头来,哧笑着问道:“女郎怎地又生犹疑?”
陈容把七弦琴交到平妪手中,暗暗想道:我的琴声虽然不凡,在琅琊王氏七郎的琴声面前,却是献丑,我有那个能耐打断他的琴声吗?想是这样想,她的口里却是淡淡地回道:“已有仙曲,足可解忧。”
那男子一怔,竟是无话可回。
在这个崇尚清谈玄谈的时代,把话说得别人无话可回,是被所有士族都推崇的本事。
前一世时,陈容的性子烈,嘴笨,很容易陷入别的语言陷阱。在吃过许多亏后,她才发现,在这个世道中,若不想被他人哧笑,讽刺,一定要锻炼口舌。若能用风雅滑稽的语言说得别人无话可回,对她的社会地位提高大有好处。
陈容在把琴交给平妪后,趁着无人注意自己,悄悄站起身来,走入黑暗的角落里。
踩着那轮明月,她信步来到了处土丘上。站在上面,陈容望向冉闵和王弘所在的角落。
那个角落,永远是那么热闹。
陈容怔怔地望了好一会,垂下双眸,看向地面上,自己那拖得长长的影子。
一晚很快便过去了。
第二天,队伍再次起程。
也不知冉闵说了什么,上午时车队开始加速。
接下来,队伍都是长时间行走,晚上如果有月亮的话,队伍会一直行走到子时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