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爹娘。死的死了,活的瞎忙。你死我活,差得不多。闹闹腾腾,谁在发疯?虽说
太平,被单鸡笼。长此下去,活着算熊?有心上吊,无力拧绳。腿似麻杆,手如枯
藤。吃了野菜,全身浮肿。何日有灶,吃个轻松?
有感“四qing”
四qing四qing,上面整风。整来整去,人死人疯。何为专政,就是要命。青红不分,连
枝带根。张王李赵,鹊鸟惊弓。提心吊胆,难得安生。咋咋呼呼,连吓带蒙。嚎嚎
啕啕,泣不成声。难忍难咽,苟且偷生。孬种(的)孬种,驴熊(的)驴熊。冤冤
错错,不白不明。真真假假,何年澄清?
赵大山这样发了一通感慨之后,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些,但是,老少爷们儿们枯木似的身影还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只是顷刻间,那稍稍减息的怒气又聚到了一起,随着他的血脉往上涌。他觉得整个身子火烧火燎的一样燥热,针扎针刺的的一样难受,让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着更不是。他燃上一窝儿旱烟,猛抽了一阵,心里仍觉得不是滋味。不管怎么样,前几年的事儿就在心里横着,他咋的也忘不了。他重新回到床上,背靠在墙上,瞅着放在床头前泥台子上的那通感慨,心里还是觉得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寨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就全给折腾得没了。就这样,他心里堵着气儿迷迷呆呆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坐在那儿扯起酣来。他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被雷一样的吼声给震了个激灵。原来是工作组的同志又拎着纸和笔要他写什么标语,谁知道偏偏赶在他发感慨的这个夜晚,他的那通感慨给工作组的同志瞅了个正着,吼着说他赵大山是藏在社会主义阵营里的反革命,是披着羊皮的狼,是漏网之鱼。于是,他赵大山就成了专政的对象了,磨道里的毛驴一样给人支使着叫走就走叫站就站,一切也就全由着别人了。上面的一位同志见赵大山人实在,以往表现得还不坏,就暗地里防他一码,让他每天打扫政府周围的几个茅坑。脏也罢,累也罢,这样总算省去了每天让人推推搡搡的批斗了。可是,他赵大山掉到“福窝”里不知道福咋享,每天把自己的口粮分下来一半偷偷送给那个整天关在黑屋子里的“老走zhi派”。后来,那个“老走zhi派”撞了墙,赵大山见尸首无人问及,心里很是难受,琢磨着这人不管好歹,既然人死了,就该把后事儿料理料理。他撞着担子喊了一声“报告政府”,就推门进了那位领导的办公室。他咋的也没有想到,那位领导正搂着那位和自己一块儿过来的地主女娃闹得热乎。他转身想要退出那位领导的办公室,却被那位领导喊住了。那位领导整了整衣服,说他赵大山已经改造好了,这就可以回他的卧龙寨了,然后给他写了个批条,算是解除改造的赦令。就这样,他被解除了专政。
赵大山刚回到寨子里,几个戴着红袖箍的红卫兵不由分说又把他给带走了,说他读过《三国》,读过《水浒》,还读读《西游记》,脑子里一定有复古思想和动态,需要接受改造和重新教育。就这样,他又被当成“臭老九”批斗了一通,牛棚马厩里蹲了近一年,只因一场眼看要丧命的大病,才算有了个结果。重新回到寨子里之后,老少爷们儿们再也没有人敢接近他赵大山了,自己一个人依着一些偏方把自己的病给治好了。待病痊愈之后,就这样一个人在寨子里独来独往凑合着活了下来。想想过去,看看现在,将来也是个没谱的事儿,活着真的没啥子意思了。他又防着四字句发了一通感慨,三更半夜就去投桑河水。在桑河岸边,他却碰上了同样来寻短见的上海下来的心红根不正的女知青,就这样两个人算是互相救了。活是活下来了,似乎命里注定他赵大山该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地摔。在生产队里玩了命地转,秋后大算账,他一个人不单不能自顾,反而还欠了生产队百十块钱。别人一个人的工分可以养活三个人,自己一个人就养活不了自己了,他的心彻底凉了。再后来,什么生产队分组,什么土地承包到户,但他不问这一套,是好是歹,他请下了,只要自己能凑合着活下来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