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条了!”谭东华也是冷汗直冒,庆长的护卫队已经从后头聚集起来,端起火枪和弓箭,在县衙前头列阵防御,竟有种战争降临的氛围!
陈沐渴望自由,他也知道,今次落入洋人手里,是必死无疑的,他的大仇才报了一半,自是不愿就这么死了。
但他也很明白,兄弟们这么做,便等同于找死,他又岂能坐视不理!
陈沐想要走到前头,趁着冲突尚未爆发,将兄弟们劝回去,然而贝特朗的火枪手却架住了他,让他无法往前。
林闻等人自是见到了陈沐的举动,但他们却并没有停下来。
他心里也有些害怕,毕竟这与游街喊口号已经不是一回事,他也能够感觉得到,同学们多少都与他一样害怕。
唯独两个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有一些兴奋,一个是黄兴,另一个竟是内敛的梁天养!
林闻是知道黄兴的心意的。
此人抱负甚为远大,他不是改良派,而是革新派,他是立志要掀翻整个封建社会的男人!
黄兴在日本的时候,与孙逸仙先生接触过,这次事情若是做成了,只怕会让黄兴看到完全不一样,却最有可能成功的革命之路!
而且林闻还知道一个秘密,其他同学并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黄兴曾与他说起,孙逸仙准备前往香港,创建兴中会,他曾经游说林闻,要做他的推荐人,就是想让他加入兴中会!
至于梁天养为何同样不惧怕,林闻也有着一样的猜测,估摸着黄兴已经成功说服了梁天养!
这一刻,林闻心中是存有迟疑和挣扎的。
他尚未有黄兴那种救国救民的觉悟,他只是想救回陈沐,想要为陈沐讨个公道,让世人再度见到公平。
然而所有的一切忧虑,在走上街头之后,便彻底消失了。
这条街,这段短短的路程,仿佛有着让人坠入魔道的力量,所有的恐惧都已经烟消云散。
跟着前头那个道人,仿佛热血在燃烧,仿佛灵魂都在颤抖,虽然知道自己做着送死的勾当,却忍不住意气风发,引以为傲!
他早先还不明白,为何那些武林人士动不动就兵戎相见,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男人,这一辈子当中,终究要当一回英雄,那怕只是短短的几分钟,甚至几秒钟,那都是死而无憾的!
林闻等人的神态,陈沐也能看在眼中,但他无法往前,无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到了县衙门口来。
谭东华已经双腿发软,他毕竟只是个知县,眼下只能靠广州将军庆长来撑场面。
庆长果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走到前头来,轻轻分开了亲兵,朝打头的吕胜无道。
“我不认得你们,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想给你们一条活路。”
“现在,放下手里所有的东西,原路返回,我可以不追究,权当没发生过。”
陈沐听得此言,也紧张起来,并没有多想,当即开口高喊道:“快回去啊!别犯傻!”
吕胜无微微抬起眼眉来,看了看庆长,又看了看陈沐,低声道:“回去?还能回去哪儿?哪儿不是一个模样?”
他的话充满了隐喻,饱含深意,细思之下,却又诚不欺人,且带着一些些悲壮。
庆长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我不在乎杀人,尤其是汉人,我只是可惜枪支弹药罢了,你们在我眼里,半个子儿都不值,机会已经给了你们,若再执迷不悟,可就没退路了。”
吕胜无扭头看了一眼,杜星武等人都没有退缩,他指着陈沐,便朝庆长道:“我也不在乎杀人,更不在乎死,我只要你身后那小子,把他交出来,我等马上离开。”
庆长哈哈大笑起来:“这大白日的,你说的甚么梦话!”
吕胜无举起手来,打了个响指,庆长赶忙缩回队列之中,官兵们纷纷举起火枪!
一颗人头咕噜噜滚到这边来,头发鲜红,脸色死白,竟是贝特朗手底下的火枪手!
这些伤员正在县衙里头疗伤啊!
众人往旁边一看,高瘦的绸缎庄老板,手里还提着一颗头,如同打保龄球一般,又将手里的头颅给滚了过来。
又是一颗!
绸缎庄老板杨大春,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手,似乎感冒未愈,用力吸了吸鼻子,朝着庆长的方向,吐出一口浓痰来。
“内宅里头的人可着实不少呢。”
绸缎庄老板只是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