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庭芳也不隐瞒:“徐爷,我知道陈有仁这小子是陈家的远房侄儿,与洪顺堂有些牵扯,但犯不着徐爷您也护着他吧?”
“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搅了我好大一场局,害得洋行损失了多少的真金白银。”
“若不是他爱出风头,伤了弗朗索瓦的颜面,我洋行也不会耽误生意,今番若是让他在擂台上胜了,往后哪里还有我等的活路!”
徐官熙只是摇头道:“唐庭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自己考虑清楚,那一位可是认钱不认人的,别到时候玩火自-,焚。”
唐庭芳咬了咬牙,终究是下定了决心:“徐爷,我心意已决,劳烦带我去拜会他!”
徐官熙看了唐庭芳一眼,终究没说什么,撑起一把老旧的油纸伞,便走了出去。
唐庭芳也不多说,走出门外,两旁已经有八九个人候着,还抬着几口沉重的铁箍木箱子。
阴雨绵绵,徐官熙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脚步稳健,出了县城,便往海边来,却是到了疍家排船来。
见得徐官熙现身,早有人在一边等着,将二人接到了一艘船上,钻入到了船舱里头,几口箱子搬上船,仿佛整个船都下沉了三分一般。
唐庭芳也是紧张,虽说带着足够的金银来了,但那一位可不是好说话的。
今日风也大,约莫一个时辰,前头风浪之中,便隐约显出一座孤岛的雏形来,在风浪之中时隐时现,仿若失踪的仙岛。
登岸之后,徐官熙也不敢胡乱走动,只是下了船,带着唐庭芳,让人将箱子都打开,露出里头白花花的银锭,便这么在海岸边上干等着。
又过得大半个时辰,椰树林子里才走出一个老渔夫来。
他打着赤脚,穿着七分裤,虽然冷风很大,小雨扑面,但他却只是穿着一条短褂子,露着精瘦干瘪的胸膛。
若不是唐庭芳事先打听过,也会认为这是个流落孤岛的等死之人,而不是传说之中令人闻风散胆的海贼头子“海阎罗”!
这海阎罗可是大有来头的,据说他的父亲乃是一位千总大人,名唤张玉麟,乃是大海盗张保仔的儿子。
张保仔虽然是海盗出身,但他娶了郑一嫂这个海贼王,所谓盗亦有道,郑一嫂帮助林则徐抗击外国侵略者,张保仔被封了三等官职,算是彻底洗白了身份。
张保仔死后,他的儿子张玉麟承袭了父荫,得了千总的官职,不过没太大的作为,很是低调,据说后来因为痨病,死在了澳门。
至于张玉麟的后代,就更是没太多人知晓。
这海阎罗的故事,也是草莽之中的传说,无人敢证实。
据说张保仔当官了之后,手底下那些海盗却不太愿意接受诏安,仍旧向往着海上生活。
张保仔于心不忍,便偷偷留下了一部分高手,一直隐藏在阳光底下,可因为有着官职的掩护,所以势力越发壮大起来。
当初那个宝岛的郑家分裂出了红帮和青帮等五六个分支,郑一嫂乃是红旗帮,但张保仔的人却是将红旗帮之外的其他人,也都收服了不少。
张玉麟之所以如此低调,就是为了保全这股力量,他死了之后,便交给了儿子。
可张玉麟天生体弱,后来又得了痨病,无法出门,更漫提出海了,渐渐就管不住手底下这些海贼了。
待得儿子接手之后,这些海贼终于发动了内讧,竟是将张家上下屠了个干净!
只是他们没想到,张玉麟这儿子忍辱负重,要报仇雪恨,这几十年过去,在海上闯荡,杀人无数,成就了“海阎罗”的赫赫凶名!
新会本土人氏对张保仔并不是很陌生,尤其是官面上的文化人,因为新会地方志,也就是新会县志里头曾经记载过。
新会知县林星章就曾于道光二十年的新会县志里记录了海贼郑一嫂和张保犯境掳掠的事情。
“嘉庆十四年五月初九日,海贼郑一嫂、张保将犯境,署县沈宝善亲往江门堵御。十三日贼转入沿窖口。十四日贼劫牛渚湾、复兴圩。”
“十五年二月初十,海贼毁虎坑水栅,直入长沙,烧铺户二百二十余间。时新会沿海村乡烧劫甚众,九如乡及慕山死者掳者尤多。”
唐庭芳正因为知道了这段渊源,才知道这海阎罗的仇人是多么强大,而海阎罗非但能够活到今日,甚至还成为无人敢提的恐怖杀神,也足见其本事了。
今番他通过徐官熙的路子,找到海阎罗,只要能雇得他上岸,保准让陈沐等一众宵小,无法出现在擂台之上!
只要这件事做好了,讨得洋人欢心,海岸上那几箱子银锭,不消半年便能回本,而且会赚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