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说到这里,老师咳了一下,或许是刚刚抽烟的缘故吧。他在桌上终于摸到了一个搪瓷的水杯,在那干瘪的脖颈随着咕嘟声鼓动着,我有些失神。
他继续告诉我,在那天之后,他大病了一场,没有任何医生诊断出到底是什么病,只有一句话,这是心病,无药可医。我知道我不该这样,我知道这个贫穷的小山村为什么没有出现什么像样的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穷。
“学习是需要成本的,越是困难,越是专精,越是高深的学习其成本就越高,当时的我还没有想到这个,我想的只是我或许不应该怀着这个想法,我开始痛恨自己,痛恨为什么要生病。生病代表劳动力的丧失,但是当我有一天犯病时,我的四肢抽搐,感到恶心,天旋地转,当呕吐物与汗水顺着我的脖子流进我的衣领,我感到胸口火热地在燃烧。
‘让他上学吧。’
因为贫困而每天只抽一丝烟丝的父亲把着烟斗,在落日的余晖中蹲在门槛上望着抬眼落下的山头。那是一座秃了头的山,上面全是砂砾,在彩霞下闪着昏暗的光芒。
太阳终于落下去了,我怀着愧疚的心情以及因兴奋而狂跳不止的心脏,在深夜里久久不能入眠。
终于,我的父亲再也不会拿着他的烟斗在门口蹲着,他那长长的烟斗里面没有了一丝盐,但是依旧干净地闪着光,没有一丝灰尘。这只烟斗就摆在墙上,每天无论什么时候阳光都找不到它的身上,在这昏暗里我看不清烟斗的轮廓,就像是和发黑的墙融到了一起。
即使这样,父亲站在同样黑暗的墙角看向烟斗的时候眼睛是闪着光亮的。
同样我虽然看不清着烟斗,但是我却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它就在那里,看着我的父亲,看着我的母亲,看着我的眼睛。
以后每天落日的时候我有了别的玩具,那是一支同班同学联名送我的一支笔。
我的语文差到极点,但是我的数学要远超我的年纪。
还好我会说话,不然我就再也考不上初中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是六年级的第一学期,即便之前没有经过任何学习但是我拒绝了跳级。终于在一场小学组的县级比赛中我登上了一份小报纸的头条。
这成了我去向县城的初中的路费。
接下来就像在梦中一样,我感到了这个世界对我的无与伦比的善意,这是我从那个小山村里走出来所感叹的第一件事情。
直到我去了美国留学。
我是在半途中回来的,尽管我在那边的课题研究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但是隔着太平洋我都能感到那份滔天的怒火。那是由几近全部人民的无意识的怒火,那怒火像是有实质一般,把我的世界全部染红。
在那个时候的事情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世界的恶意。
《蝇王》
读过吗?
那是美国小学生推荐读物。”
说罢他用力吸了一口夹在手中的烟,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随着他深深的吸气,红色的火星疯狂的滋生起来,在这白色的烟上闪耀出瞬时的光芒,紧接着是暗淡下去,在吸气结束之时,被直接按在了白色的烟灰缸里。
这红色的火星让烟丝绽放出极限的光芒,但是在巅峰之后,吐出来的只是寂寞的灰色残烬。这白色是烟灰缸也终于像我想看到的那样被灰色的烟灰所玷污,就像这面前的老师也难以逃离一些世间苦难。
最终我们的谈论在一片晚霞的笼罩下结束了。
像是睡着了一样,天空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洋红的世界是我独自的惆怅。
☆
“上次的那份报告让我很不满意啊,这次是什么案件?”
杜会长在我眼前翻看着我提供的资料,这时那个之前见过的白发学长探了进来,敲了敲门发出声音以便吸引杜学姐的注意,杜学姐就这样放下了我的的资料,然后示意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