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四种基本情绪,分别是喜、怒、哀、惧。我们经常在这四种情绪中来回切换。哪种情绪占优,我们似乎就把他定义为什么样的人。我认为这是很不科学的做法,仅仅片面观察到一个人经常把笑容挂在脸上,就擅自给他加上“喜”的标签,用乐观,活泼等代表“喜”的属性去定义他,然后用某些专家定义出的一套对策,举着“因人而异,对阵下药”的旗帜,煞有其事将人分类,然后用那一套固定的方法去对待那个人。久而久之,让他产生“这是我自己”的感觉,孰不知所谓的“自己”是由他人所定义出来的。
所以凭借情感去判定一个人的属性和想法是很愚蠢的行为。我就不擅长把情感外露,外表活泼时才是我内心最不耐烦和没干劲的时候,经常行动与思想相反。
情感只是外露的伪装,内心所拥有的世界绝对不止那简单的四种。将一切简单化,用机械的方式判断,甚至干涉别人只是一种廉价的自我满足罢了。
但是现在的我,却无比羡慕能直接外露情感的人。
因为现在的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情感去面对目前所发生的。
我该恐惧,愤怒,哀伤,还是喜悦?
我找不到一个对应的情感去表达,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情况,糟糕到甚至不知道怎么说明。一步步都举步维艰。
然而现在我有一个非常具有绝对性的切入口。
恋文打开了门,看到我站在门外,神情很诧异,然后猛地抱住自己的双臂,差点把水杯的水撒出来。
“你……想对我做什么?小女子一点都不好吃,不要吃我呜呜呜呜。”
这是在演小品吗?
我没有理会,气势冲冲地扑上去,双手握着她的肩膀。
“昨天晚上的11点之后,我在干什么。”
我知道这个问题十分奇怪,但是这绝对是一个最好的切入点。我脑内已经规划了几种可能。在我的视角,11点之后所有人突然消失。要么我在别人的视角也是突然消失,要么就是记忆被篡改,记不起关于我的事情。
恋文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这家伙是白痴吗”。
然后神奇从不可思议转化成哀伤,特别夸张那种哀伤。
“你……居然还说那种话。你难道忘记了昨天的事情么?”
她好像要哭出来了,让我非常慌张。
“啊……我是忘了。”
我严肃地回答,其实内心慌张无比。
“难道我们的海誓山盟只存在于那个短暂的晚上,那个狭小的房间里么?”
……原来是这样啊。
“没想到你内心的魔鬼那么可怕,我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就被你……”
她开始抹眼泪,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听得让人心碎。
原来那段时间,我还是存在于世界上的啊,我没有消失啊,那个“我”是谁?要是被我知道了,一定把他暴揍一顿,打到鼻青脸肿,皮开肉绽,体无完肤。都怪我,我是个禽兽。
“我明白了,我会负责的,我们结婚吧。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马上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我牵起她的手,犹如英国绅士般的深鞠一躬,然后单膝跪地,标准的求婚姿势。
“但是你的表情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她突然冷眼看我。
哦?这样的吗?我什么表情?没有镜子还真不知道。也许应该可能是个恶心的笑脸吧,那我承认这是发自真心的。但是我感受不到脸部肌肉的运动,那也许是一个大义凛然的正直脸。
“小品后面再演,先进来吧,别凉着了。”
她把我牵进屋子里,这时候恰好有几户人家出门。在外人来看肯定会发生什么误会。啊哈哈哈哈,就让他们误会去吧,这种感觉最棒了。
我再次把鞋子脱掉,起码我确认了一件事。
“我昨天11点之后做了什么?”
我再次问向恋文。
“叫计程车,和你一起回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这就超乎我的想象了。
“那,那时候的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在我看来,现在的你更奇怪。”
原来如此,那就是没有奇怪的地方了。
这就超乎我的想象了。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等一下,你刚才说,我和你一起……回家?”
我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恋文脸上的表情由“这家伙是白痴吗?”变成了“这家伙是超级无敌金刚白痴吗?”
“是啊,你和我一起回家的。”
“你是指哪里?”
她用手指了指地板。
“这里。”
……
哈?
“你昨晚住在我家的啊。你为什么突然跑到门外去,然后又敲门问我昨晚干了什么。我以为你在演小品。”
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不,这叫做“碧空万里风驰电掣霹雳”。
她,说,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你真的确定那是我吗?”
我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颤抖。
她皱起眉头。
“身高,长相,性格,气味,长度都应该一样。嗯……我觉得就是你。不过你这么一说,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那一定不是我。
一定不是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像是失了神一样,握紧拳头,郑重其事地对恋文说:
“听好了,那可能不是我。现在发生了很复杂,难以想象的事情,小心今天晚上十点之后的“我”。一定要小心,可以的话,不要接近我。啊……不对,那不是我!虽然套着我的皮,甚至套着我的性格,但是那就不是我!你明白了吗?!”
我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明明平常不会这样的。
不如说,我是因为太担心那时候“我”做出什么伤害性的事情。
这一切得不可控。
【仿佛是有个神灵,把我的灵魂抽出来,放到一个虚假的世界,然后借用我的身体生活。】
“啊……好的。”
突然被我的声音吓到,恋文弱弱地回了一句。然后猛地低下头,欲言又止。
“诶……”
短暂的沉默之后,恋文的表情很微妙,双手扣在一起放在大腿前,手指来回揉搓,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昨天的你,确实有点奇怪。”
“什么?”
我回复了最开始的冷静,小心地询问,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那个……其实本来,你昨天说忘记带家钥匙,不想晚上吵醒老妈,才住在我家的。”
她扭扭捏捏,样子实在是可爱。
“我们大概是,12点左右回到家。洗完澡大概是12点40分。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睡,也没有睡在妈妈原来的房间,而是在沙发上躺下了。”
“一点多的时候,我本来想趁夜偷袭,把你抱回房间的,可是……”
嗯?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可是我却找不到你了。”
?!
“你的意思是?”
我突然感觉背脊发凉。
“我当时也不算太意外,因为在此之前的几分钟,我就听到了客厅有起身的声音——我本来以为你是去喝水的。总之……我就以为你,回家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这并不是我的行为。
“但是,凌晨三点半,虽然很小声,但我又听到了开门的时候,我于是起床,看到你进门,看上去感觉很困,手上拿着便利店的袋子。我问了一下你去了哪儿,你说去买东西了,然后便倒在沙发上。”
便利店……?我?
“我于是没有在意,然后正准备把你脱下来的鞋子摆整齐的时候,发现鞋子上有泥,特地打扫了一下。在我们回来的时候都还没有的。”
我想起来她有整理的习惯,然后猛地看向自己的鞋子,并没有所谓的泥,那是肯定的,因为我一直走在水泥路上,况且绝大部分时间是在书店里度过的,要是哪家书店地板有泥,肯定要被客人抱怨。
“可是我现在鞋子上没有泥。”
“啊……所以有点奇怪。当时我太困了,想着明天再帮你把鞋子洗干净。所以理论上应该还是有的。”
“……”
“而且,我明明那之后又把你抱回床上了,为什么我五点多起床你又不见了。一个晚上你要消失多少次。”
她的语气中包含着不满,气嘟嘟地鼓着脸。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啊,不,其实……”
诶……我长叹一口气。
没想到,连行踪,都是不定的行踪。
上课我当然没听,我甚至不想上课。
但还是得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至于讲了什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还被老师夸奖是一个“认真”“懂得分寸”的人。即使“认真”能从表面擅自得出。“懂得分寸”又是通过什么总结出来的。现在的人们,就是喜欢乱升华,从一点表面示例升华到毫不相关的东西,体现自己所谓的思维广阔。
我也承认,我心情不好,毕竟平时这种褒奖不会让我生气。
中午我没有在楼顶空地看到恋文,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下课之后就突然消失,发信息也没见回。
实话说我现在坐立难安。
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解决,找谁解决,甚至连商量的切入口都没有。我把现在的遭遇说出去有人会信吗?还是会像某些小说主角说出秘密的时候,遭遇一些不可视力量的阻止?
但我还是想好好和恋文说清楚。
我回到班上,问向我的同桌:
“墨竹,你有看到筱恋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