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也不理会她,冷冷的道:“爸的病情没有确诊之前,谁也不要到处乱说。”这句话他其实是对母亲严秀萍说的,三个姐姐又何尝不是这样。妇道人家,总是喜欢说风就是雨的!
严秀萍抬起头来,说道:“上次你爸住院就是你黑牛哥给送去的,这件事情只有你黑牛哥知道,冬子,你说咱家……咱家以后可怎么办啊!”
冬子坐在床头,道:“妈,你先不要着急,市一院的大夫究竟是怎么说的?这件事情百分之百?板上钉钉了还是有待商榷的?”
严秀萍冷静了一下,道:“昨晚上你爸走了之后,我就接到了医院来的电话,说是他们讨论过了,脑瘤是确诊了,依照他们的经验判断,你爸最多还有一个月了!”她边说边轻轻的抽泣。
冬子“嗯”了一声,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感冒都不曾犯的人,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是这样。
冬子又问道:“大夫说只是脑子上的毛病么?”
母亲还未回答,二姐接过话去,道:“让你去北京的意思就是要查一查,这病到底是从哪里发源的!就这一点是市一院诊断不了的。”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就算是死心,也死的彻底一点!”
冬子“哦”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的话。看着眼前的这四个泪人,皱了皱眉头,道:“我去找爸,你们也先别哭了,给爸收拾收拾,吃了午饭我们就出发。”说着,转身出去了。
刚走到门口,就远远的看到黑牛和父亲从厂子的方向走来,冬子又只好再走回家中,道:“别哭了,爸回来了。”
这句话也真是管用,四个人瞬间就止住了哭声,他们不想让严毓祥看出来有任何的不对劲儿。
当严毓祥回到家中的时候,看到家里人都在,自己的心中也掠过一丝不安,但近几天这样的不安来的实在太多了,他也没有过多地放在心上。只是责怪妻子不该闹得这么大动静。
在妻儿老小的“威逼利诱”之下,严毓祥吃完了午饭,他本来想还去厂子里再看一番,毕竟县里畜牧站的人还在,但是看来孩子们已然不让他这样做了。他只好给狗哥打了一个电话,交代了一下。
下午,黑牛将冬子、春儿和严毓祥送到了火车站,直到看到他们进站了才转身离开。
冬子看了看时间,离发车还远,他们大可以在候车室休息一会儿。
冬子指着候车室的长凳道:“爸,你先坐会儿吧,。”
严毓祥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春儿坐在旁边。
冬子又道;“爸,你喝不喝水?吃不吃东西?我给你买去。”这次出门他身上装了不少现金,这还是第一次装这么多钱。
严毓祥板着脸说道:“你怎么回事儿?真把你爸当病人了!”
冬子笑着道:“没,你好着呢!”冬子在家里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但是他印象中,父亲的脾气好得很,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感觉父亲脾气大了不少。
春儿冲着冬子吐了吐舌头,冬子苦笑了一声,便也坐了下来,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静悄悄的等着火车到站。
好不容易等来了火车,冬子拎着东西一马当先的朝前走去,好在这个城市是小地方,从这一站坐这趟车的人不是很多,春儿本来还想搀扶着父亲,但是想到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刻意叮嘱过:千万不能太把父亲当病人,这会加重他的病情。所以也没有这样做,只是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由于火车的卧铺紧张,冬子只买到两张卧铺,还有一张是站票,冬子先将父亲安顿好之后,和大姐说道:“姐,你就在旁边陪着爸,我去过道里站会儿,有事儿你就喊我。”
春儿毕竟是家里的老大,道:“咱们分上下半夜吧,我先去楼道里站会儿,你先躺,后半夜我再过来替你,怎么样?”
冬子摆了摆手,道:“不用,你快躺那儿陪着爸吧。”说着,就朝着过道走去。
冬子离得卧铺车厢并不远,过道里尽是抽烟的人,呛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一边喊着“借过”,一边往前面挤。
好不容易找到了靠窗的位置,他看着窗外的风景,这时候的火车还没有开,看着站台上人来人往的,仿佛一个个都是神情紧张、匆匆忙忙。冬子心道:“就此刻而言,这些人的心情也许没有比自己好多少。”
不一会儿,传来了乘务员关门的声音,接着就感觉到脚下一晃,伴随着一声汽笛声,车子“哐当、哐当”的朝前开去。
这次去首都,冬子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是前所未有的,他摸了摸背包的拉链,这里面装着母亲给他的治病钱,他一只手背过去搭在背包上,这样仍旧不能放心,只见他将背包解了下来,挂在自己的胸前,两只手都搭在背包上,才感觉踏实了一些。
看着窗外的夜色渐渐的黑了下来,在烟熏缭绕的环境中,冬子极想闭上眼睛,但是他不能这样做,这个样子还得持续一晚上,他有点怀念宿舍的床了。
渐渐的,过道的人散去了,只偶尔会出现一两个,或者蹲在地上,或者倚靠在另一侧的门窗边,当冬子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会转过头来,和冬子目光相接,而后两人又迅速的转过身去。冬子和他们唯一不同的是,手中没有那根麻醉自己的香烟。
直到最后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卧铺上,空荡荡的过道只剩下了冬子一个人,即使不用看时间,冬子也知道,现在夜已经深了。
冬子站的有些乏了,他倚靠在窗户边上,左脚尖搭在右脚的脚背上,换个姿势可能舒服点。他心中有些焦躁,这次去,不知道结果如何,就算是有个门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了,可最大的问题就是:就连下了火车之后第一步该干什么,冬子都不知道!
迷迷糊糊中,只听过道的门“吱”的一声开了,闪身出来一个人,借着微弱的灯光,看那人个头不是很高,全身裹得很严实,但是穿着却不是很好,大约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蓬头垢面的。就年龄而论,和自己的父亲严毓祥也差不了多少。
只见这人轻轻的带上门,转过头来,看到冬子显然有些吃惊,因为这时候的过道基本没有什么人了。而且还是像冬子这样不善熬夜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