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毓祥像是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一样,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只见他缓缓的站起身来,道:“诸位乡亲,我严毓祥也活了四十多年了,只想干好自己的事情,让老婆孩子能吃好喝好,没想过给咱们村能做啥贡献,但是村里的养殖是我先开的头,这一点不可否认,这次选举咱们村的养殖协会的新领导人,不知道我严毓祥有没有资格选这一票。”说着拿起手中的纸抖了抖。
刚说完这话,好多人才意识到,原来严毓祥没有参加选举,在他们心中严毓祥参加选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是现在自己提出来要当这个养殖协会的会长,估计也没有人反对,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最熟悉的却是最容易让人忘记的!
这时候人群中便叫喊起来:“毓祥哥当然可以,你说谁就是谁,咱们养猪的本事在毓祥哥眼里就是个屁!”还有一些激进的人喊道:“毓祥叔,我看要不就你将就着干了这个会长的了,你要说上了没有不服气,要是选别人了,总有不服气的。”……
严毓祥听着这些言论,向着人群中一拱手,算是回应,接着他扭过头来,看着后排板凳上坐着的人,显然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这时候除了严建成等少数人外,其他人都说道:“毓祥,你看着办吧,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
严建成心里是有打算的,这时候眼见已经成了两人分庭抗礼的大好形势,只要自己再加一把火,这个位子必然是郭启胜的,可是现在严毓祥站了出来,别说他现在说话比自己管用,就算是人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干事,想要补上一票,自己也不能说什么。他是严毓秀的大哥,自然是选他了,唉,看来郭启胜给自己送上门来的东西还得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严毓祥低着身子问道:“建成叔,您老是什么意思?”
只见严建成笑着道:“毓祥呀,我老了,村里就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件事情就你说了算吧。”说完这话,朝着角落里的郭启胜看了一眼,似乎是告诉他自己无能为力了。只见郭启胜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像一个孤胆英雄一般。单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分不清是喜是忧。
严毓祥得到众人的同意之后,慢慢的走向讲台,只见他从小学老师手中拿过一根粉笔,这时候众人都屏息凝气,看严毓祥的这一竖是要竖在哪个人的正字下面。当然,大部分人心中都以为肯定要是画给自己的弟弟严毓秀的。
当他经过严毓秀身旁的时候,严毓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只见他低声叫了一声“哥”,此刻才觉得严毓祥这个哥可是没有白当,还算是对自己有点照顾。
严毓祥走到黑板前,他没有犹豫,他也装不出来。只见他用手中的粉笔在郭启胜的正字下面重重的画了一竖。这一下把众人都看呆了。这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两个人,一个是期待已久的严毓秀,还有一个便是看不惯他的严建成。严毓秀没有想到自己稳操胜券的事情在一瞬间突然翻盘,而且操纵翻盘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当时信誓旦旦答应要帮助自己竞选的严毓祥。严建成也没有想到,他会把郭启胜扶上会长的座位上。
“选票结果已定,郭启胜十二票,严毓祥十一票,郭启胜当选严巷村养殖协会会长。”小学老师不适时宜的喊了出来。
严毓祥写完之后,转过头来,仍旧是习惯性的摆了摆手,道:“大家先不要吵,我没有选错,毓秀是我的弟弟,他不会怪我,咱们现在是要选一个能带领村里养殖协会走向致富道路的一个人,毓祥虽然能干,但是他不懂养殖,启胜虽然是个外姓人,但从他父亲辈就搬过来了,咱们都是一块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启胜的猪场也是发展的最好最快的,依我看,没几年就赶上我家的了。所以为了咱们村的养殖业着想,我决定把我这一票投给启胜。希望他能够真正为咱们严巷村的建设添砖加瓦!”说到动情处,自己先鼓起掌来。众人看着结果已经定了,就跟着也鼓掌,一些好事的年轻人还大声吆喝起来。
严毓祥摆了摆手,道:“既然定了,那咱们就请两位新领导给讲两句。”
说着,就把严毓秀拽了上去,而自己退到了一旁。严毓祥这一手把严毓秀弄糊涂了,直到严毓祥把他拽上去,他还是何仙姑回家——云里来雾里去一般。只见他定了定神,内心之中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显漏出一点不好的情绪!千万不能!”但是他的控场能力显然不如面如平湖的郭启胜,毕竟还是显出不高兴来了。他也没有心思再说点什么。只见他向郭启胜拱手道:“启胜,恭喜恭喜!”继而转头道:“各位,明天晚上都上我家喝酒去。”说完这句话,拨开众人,扬长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严毓祥一眼。
众人看完这个场景,都叹息着摇了摇头,都道:“唉……毓秀怎么能这么干!严家后继无人啊!”
接着众人都起哄道:“郭会长讲两句哇!”
郭启胜嘿嘿一笑,站在中间,道:“兄弟不才,跟着父亲来到严巷村安家落户,这么些年来乡亲们非但没有把我当一个外人,还时时刻刻的帮助我。我十分感激大家。我这几年沾了严巷村的光,开了这么一个厂子,现在又被大家推选为咱们村养殖协会的会长,依我看,什么会长不会长,都是虚名!从今往后,我是拱起脊背,为大家当牛做马的服务吧!”
这其中有人大笑道:“启胜呀,你不是沾了咱们村里的光,你是沾了毓祥哥的光了!”
郭启胜听完这句话,也没有回头,只是嘿嘿一笑,一句向严毓祥道谢的话都没有讲,反而是感谢了严建成等人的栽培。便也匆匆的走了。
众人闹哄哄的都散去了,只留下严毓祥一个人,慢慢的往厂子里走去。他心中一直不明白一件事情:严毓秀没有感谢自己是因为关键时刻没有选他,这个好理解,那为啥自己明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选了郭启胜,但是郭启胜还是不愿意说声谢谢呢!他倒不是为了争这个感谢,他只是不明白,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唉……也许站在一边是对的,这样还不至于闹得两头都得罪人,自己本来是好心,为啥就是没人理解呢!
第二天,村里大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严毓秀家喝酒,但是严毓祥不愿意去。他倒不是怕严毓秀怪自己,而是这个时候去,不是给全村人添堵么!他也能想到,这个酒局没有他,人们会放的开一些。
那天晚上他叫妻子不要到厂子里给自己做饭了,他要回家去吃。天一擦黑,严毓祥便往家里走去,其实厂子离家里并不远,他在路上不愿意碰到熟人,免得被人问一句:“毓祥哥,毓秀当了村长,今天请客,你咋没去呢!”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见他甩开步子一会就到家了。
回到家后,严毓祥叫妻子整了两盘小菜,一个人便自斟自酌起来。这几年光景过好了,严秀萍就不便再插手丈夫生意上的事情,每天给孩子们做晚饭之后,便上村里组个局,搓麻将去了。今天晚上她看到丈夫这副模样,知道他心中有事。
严秀萍拿了一个酒杯,也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我今天打麻将听人说毓秀当了村长啦?”
严毓祥似乎是没有听进去,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句。
严秀萍又接着说道:“我还听说村里选举养殖协会会长的时候你把票投给了郭启胜?”
严毓祥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嗨,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种事情能瞒得住么?”严秀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