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寺后山禅院,槐树下。
沙侗道:“启儿,你先进去,我留下来还有些话要说!”
黑衫少年点点头,临走前又看了萧瑞雪一眼,萧瑞雪则眼神不善地怒怼回去。
待黑衫少年走了,沙侗对萧瑞雪道:“看你这般怒意,是想报一拳之仇啊?”
萧瑞雪用手揉着已肿如包子的左脸,口齿微微不清:“师乎,技不炉人我认,可这口气我吞不下!我立后定会更勤练武艺,下次倘诺再碰见他,我会浪他体会我今日之耻!”
沙侗哈哈一笑:“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关键得要提升自己的本事!为师跟你说,其实为师也看他不惯,所以请你到时务必也帮为师出出气!”
萧瑞雪眼中露出诧异:“他不也是您徒弟吗,您看不惯他责打他一顿便是,何必需要徒儿代劳?”
沙侗欲言又止,最后摇头一笑:“不提了,不提了!”
萧瑞雪看着沙侗,结合刚才黑衫少年对待沙侗的态度,她隐隐感觉这二人之间的关系绝非师徒那么简单。萧瑞雪虽好奇二人之间究竟有何更深关联,但她与沙侗之间早有约定,绝不主动过问彼此之事,故她立刻打消了探究下去的打算,而将话题引回了自身:“您此次找我来是为何事?”
沙侗眯着眼睛,捋着长须道:“为师暂别金陵快两个月,纯粹是因为太久没见而想你了!”
萧瑞雪眼波微微一转,眼睛则笑成了一道弯月:“您每次编谎话时举止能否别这般如一,让人一眼就看穿了?”见沙侗表情微怔,她哈哈一笑:“到底为何事啊?”
沙侗表情已恢复自然,心中却不禁暗暗思忖:“这徒儿刚刚那一刹那眉目极其动人,就连我这一心为人师的都为之失神,也难怪慧觉想让我将她利用起来!我虽心有不忍而拒绝了慧觉,但以后对她起非分之念的应不在少数,哎,福祸所向只能看她自身造化了!”
此时,山间吹来一阵清风,老槐树的枝叶被吹的哗哗作响。
沙侗道:“瑞雪,你拜我为师应该快一个年头了吧?”
“一年零十五天!”见沙侗讶然,萧瑞雪笑了:“师父您不知道,我这一年来在家中都是掰着指头过日子的!”
沙侗心领神会地一笑,却又叹道:“对为师来说,却是光阴似箭啊!其实今日为师找你来,原本是想教授你一些新的武艺的,哎,只可惜为师现已没那个时间了!”
萧瑞雪听到沙侗要教她武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可听完沙侗的话,便不禁大失所望:“为何啊,师父?”
“因为为师明日便要离开金陵。”
“您不才刚刚回来吗,怎么又要走?”
“为师原也以为尚可在金陵逗留个十天半个月,正好当面提点你一二,只是一切赶不上变化!”
“那您这次要去多久?”
“抑或三五载,抑或十几载,抑或数十载——为师也不清楚。”
萧瑞雪惊了:“师父您在说笑吧?您是要作甚,为何要去这么久的呀?”
沙侗道:“你看为师的表情像在说笑吗?不过要做什么,为师不能对你说!”
萧瑞雪信了,此时不知怎地,她的眼睛稍稍有些模糊:“师父,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此一别,你我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
沙侗微微怅然:“大概是这般。”
萧瑞雪点点头:“我明白了!”突然,她面朝沙侗跪了下去,磕头拜伏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沙侗终有些动容,他一把拉起萧瑞雪:“好徒儿,快请起!”说到此,他的眼眶也有些微红,过了良久,他道:“我这半辈子收了有七八个徒弟,每个人我无不是花费数载尽心尽力去教,反而你我是教的最少的,对于这点我心中也颇有愧疚!而且你原本就有自己的武功,你原有的内功心法可称当世绝学,我不过是做了些修修改改以使它更适合你练,可也使其威力大不如前,相反我自己却从中受益良多,从莫种意义上讲你也可算是我的师父,我反而是占了你的便宜。”
萧瑞雪正色道:“师父言重了!师者,授业解惑也,当初您为了使其中一两处心法更加契合我的资质,便连耗几个昼夜反复修改不下数十次,就凭这一点您便当之无愧,我对您也是由衷感激!”
沙侗听罢,面有欣慰,不禁叹道:“我沙侗活了四十余载,个性修养却始终无多大长进,依旧如年轻时轻浮古怪,故一直被他人所诟病。我的其他几个徒弟中,要么有人因身份敬我,要么有人因古怪畏我,要么因轻浮有人鄙我,就是无一人感激我,今日有你这个徒儿,我此生无憾矣!”
萧瑞雪道:“师父不过是真性情!虽然天下大多数人都说自己喜欢真性情,但其实只是喜欢合自己意的真性情,对于不合意的,大家总还是觉得隔着一层循规蹈矩的面具来的比较舒服!”
沙侗不禁瞪大了眼睛:“说的妙啊!好徒儿,你年纪小小,如何能说出这一番话来,莫非是你家大人教的?”
萧瑞雪哈哈一笑:“其实是我爹教的,您知道他是一个商人,商人嘛,时不时的总爱揣摩人性!”
沙侗微微含笑,又道:“时辰不早了,为师还有些要事,只能与你聊得这了!”见萧瑞雪眼中颇含几分不舍,他笑了笑,又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递给了萧瑞雪。
“师父,这是什么?莫非是武功秘籍?”萧瑞雪惊喜道。
沙侗摇头笑笑:“天底下哪有这么薄的武功秘籍?这只是为师多年来练武的一些心得,你收好,其中有些对你有用,有些对你无用,你自己好好甄别!本来为师是想花些工夫讲解给你听的,但无奈已没有时间!”
萧瑞雪脸色变得郑重:“多谢师父!”
沙侗点点头,又拍了拍萧瑞雪的脑袋,最后大手一挥:“刚才你我师徒二人已煽情许久,以为师的个性实属多余!赶紧拿着东西走人!”
萧瑞雪也忍不住噗哧一笑:“其实徒儿亦然,师父,保重!”说话间,她的眼中还是起了些许雾气。
禅房内,老和尚看到沙侗推门进来,不由打趣道:“不是让你明日多逗留金陵一日吗,怎还与你那女徒弟说了那么久?看来美色亦能动你心啊!”老和尚身边正站着那黑衫少年,此时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沙侗,心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