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沽城东东北角,火光熊熊,冲天而起!
碧色的妖火之中,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出来,双足在街面上的人头,运河水面上点过,犹如燕子抄水一般,在河面上点了三点,才飞身在铁船之上落定。
眼看那人影双脚交错,落座在铁船中心的八卦之上,两岸众人忍不住发出声声的惊呼。
此人落座,一只手中指扣向掌心,其他手指散开,恰如莲花高举,另一只手上拎着一个人头!
林黑儿将人头扔到船头,端坐铁船之上,俯视着直沽港运河两岸的无数英雄豪杰,其中一个侍女拎起那颗人头,出示给在场所有人看。
“妖帝视天下犹如私产,我汉人如草芥!”
“这次他派雍亲王暗暗来直沽,坐视尔等和我白莲教两败俱伤,好让他一家之业永存永续,高枕无忧,实在是痴心妄想的做梦之举!这颗人头,便是那雍亲王的……”
“望海楼中,直沽军政大员统统送了命!你们是否还要步他的后尘?在我白莲教九眼火魃尸王手下枉送性命?”
“是的话,大可以阻我!”
“不是的话,就让开……”
两岸高台之上,南北漕帮舵主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都犹疑不定。
就在这时,崔老道却出现在了龙船之上。
他一张黄纸就定住了龙船之上敲鼓的老师傅,双足在鼓面之上连踏三下,发出三声巨响,止住了祭河鼓阵。
老道冲着白莲圣女大喊道:“林黑儿!你拿山东数十万灾民的魂魄和尸王旱魃炼制九眼火魃,老道不想,也没法阻止你。但此物毕竟是至凶之物,你要以此物过三岔河口,却是想要惊动那下面所藏的一件凶物!”
“那件东西与九眼火魃相冲,必然惹得那尸妖暴走,届时,整个直沽城都会被妖火焚烧殆尽。”
“所以,纵是不想,老道我也不得不出手阻止你!”
林黑儿语气淡淡,却是没甚感情道:“崔不二,今日你若出手,这活殃神就会变成死殃神,你可知道?”
“南来北往飘零客,再邪不过天后宫!”
崔不二真心实意的劝说道:“林黑儿,你白莲教也是供奉鼎母的教派,当知道那件东西事关重大!乃是镇压南北邪祟妖魔的镇物……九眼火魃虽然为你所控,但你能收敛它一身邪火,全靠这艘西洋铁船。”
“铁船过三岔口,必然沉毁,水火相激,整个直沽城都会付之一炬。如此损人不利己,你又何必强为?”
林黑儿只冷冷道:“如今要覆灭妖朝,杀死妖帝,无人能阻止我!”
“开船!”
一声令下,九眼火魃的妖火就再次灌入蒸汽机中,巨大的铁船再次缓缓启动,牵引着链子朝前驶去。
崔不二大声道:“铁船启动时动力最弱,两位,拉住铁船,别让它冲撞起来!”
说罢他便飞身而起,将龙船之上数十根绳索,彩绸向着两岸扔去,同时喊道:“若是不想被妖火烧了大沽口,就牵引着龙船朝着铁船撞过去!”
两岸高台上,卫潞二漕的舵主对视一眼,一人牵起一根缆绳,向着台下飞升扑去。
随着漕帮龙旗再举。
两岸许多漕帮弟子都牵起缆绳,开始牵引龙船朝着下游的铁船冲撞而去。
青皮混混行的王海川,身上扒着半截的祖师,此时被风一吹,脑子也骤然清醒了!
蒸汽船动力全开,当先的就是两只石牛,铁链子先是在石牛的角上绕了一圈,才抓在王海川的手里,此时,石牛被大铁船带的向着河中心挪移而去,王海川也被铁链拉着向着河中慢慢挪去。
好在他脚上牢牢抓着数十个血手,身边密密麻麻的都是血脚印。
他将脚后跟撑在粗糙的石板路面上,血肉已然磨光了,只剩下破碎的白骨茬子和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啊!”
王海川一声怒吼,身躯一转,将背上扛着的铁船绕着腰转了一圈。
整个人犹如钉子一般牢牢扎在地面上。
这时候,一个头上绑着头巾的脚夫上来抓住了铁链,同样也被拖出去一截,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运河两岸冲出来数十个脚夫,各自抓着铁链的一环,拼命向后拉!
渐渐的!
所有脚夫行的,或是青皮混混们控制的行会,或是漕帮的力夫,所有赤脚踩着大沽口地图上,在这里磨破过脚板的男人,都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多了一根无形的绳子。
扒在王海川身上的半截干尸突然落了下来。
它用双手抓住了王海川磨得只剩下胫骨的脚腕,伴随着九眼火魃猛的催动蒸汽机。
那半截干尸,也生生的,一点一点磨碎在了路面上!
金色的骨灰向前铺成了一条道路……
“窥见了脚夫道途圆满的希望么?”
钱晨知道,昔年那半截尸兵解只成功了一半。
他的下半身磨成血肉铺成了一条血路,此路便是脚夫行的道途寄托,亦是一种长生秘仪,或者也可称之为地缚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