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的不仅是阿若的未来,因为上一世她死去的时候,阿若虽然素日里为人冷清清的,可是其实也出嫁了。
只是她不大能见到阿若,见到阿若,阿若也总是对她说所谓的“众生皆苦”,她那个时候心里也难过,因此没有多打听阿若嫁人之后的事。
她只是记得四太太将阿若嫁给了京都里的没落的勋贵世家,那世家败落了,不过是空守着个爵位吃祖产罢了,不过燕宁一向都不是看重这些所谓的家底薄厚的,就是不知道阿若嫁到那家里去日子有没有过得好一些。因为四太太说那家里要仰仗理国公府,因此不敢怠慢了阿若什么的。
她如今唯一在意的是阿静,此刻见阿蓉与阿兰低声说起了四太太去礼佛这件事,抿了抿嘴角,拉着阿静坐在一旁小声儿问道,“三表姐,三舅母如今可好好么?”
“母亲还是有些病弱,因此养着呢,受不得这春天的冷风。”阿静便温和地说道。
“那三舅母的娘家人有没有来看望三舅母啊?”燕宁不由问道。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是……”三太太虽然也出身豪门,可是却是豪门庶女,没有半分地位,当年还因为生得美貌引得姜三老爷一见钟情因此嫁到了理国公府来,阿静隐隐听说这门婚事其实三太太的娘家有些不高兴,仿佛是因为觉得三太太耍了心眼儿,还为了嫁给姜家的公子因此出风头压过了嫡女之类的。
更何况虽然三太太如愿以偿嫁入了豪门,做了豪门嫡出子弟的正室,可是说实在的,姜三老爷比较没用,在朝中碌碌无为,除了有个理国公府出身的光环,也没有其他的了。
姜三老爷自己没用,三太太的娘家自然越发看不上,又因为三太太当年嫁进门前在娘家有几分轻狂得意,如今那府里头是三太太的嫡出兄长当家,自然不会把三太太放在眼里。
而且阿静那如今当家的舅母还与三太太嫡出的姐姐是表姐妹,与她舅舅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兄妹,同气连枝,更厌烦三太太这样得志就猖狂的庶出的小姑子。
这些素日里燕宁都知道,因此阿静在燕宁的面前没什么隐瞒的。
“那位夫人还是不喜欢舅母啊。三姐姐,我听说过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燕宁抿了抿嘴角,怯生生地揪着阿静的衣摆低声说道,“我听说女子嫁人之后,与其说是和夫君过日子,其实也是和后宅的婆婆妯娌姑子们过日子,是不是啊?”
她胆怯得不得了,眼底微微泛红,似乎对这样的生活有些畏惧,阿静看了一眼这小表妹就忍不住笑了,哪怕只比燕宁年长一岁,她到底稳重沉稳多了,一边点头说道,“的确是这样。如果不得后宅女眷的喜欢,那日子过得就很艰难了。阿宁,你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听别人说这样的道理。”
“我就是随口一问。”见自己的话被阿静听到耳朵里了,燕宁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上一世,阿静就是嫁回了三太太的娘家,嫁给三太太的嫡出的兄长家的儿子。
可想而知。
三太太的兄嫂本就不喜欢她,更不乐意叫这个庶出的妹妹的女儿嫁回到娘家来,只是三太太拼命讨好兄嫂,又是夸赞阿静,又是许下许多的陪嫁,又有阿静的夫君心悦阿静,总之闹了一场,到底如愿以偿。
然而阿静的舅母加婆婆心里憋了一口气,总是看阿静不顺眼,那些三太太口中“舅母做婆婆自然会疼爱你”大家没见着,反而磋磨起阿静,叫阿静有口说不出。
别的不说,只光叫阿静每天都站规矩就能要了人的半条命了。
燕宁想了想,觉得幸亏上一世长平长公主厌恶她厌恶到见都不想见到她。
不然如果长平长公主叫她在她跟前站规矩,燕宁觉得自己一定早就被折磨死了。
“小丫头。”阿静摸了摸燕宁的脸柔声说道,“你不要害怕。那样刻薄的人家咱们又不是聋子瞎子,难道还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嫁过去不成?知道是那样不省心的人家,咱们理都不会理,又怎么会嫁过去呢。”
她低声宽慰燕宁,唯恐燕宁害怕,见她怯生生地答应了一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便笑着给燕宁喂了一块点心说道,“而且那种人家都是踩地捧高的。只要娘家有人给咱们做主,咱们什么都不必害怕。大不了撕破脸又能怎样。”
她微笑起来。
燕宁却沉默了下去。
阿静嫁的是三太太的娘家,舅母做婆婆,牵连着三太太的娘家,三太太这些年一直都十分殷勤地跟娘家走动,还十分亲近阿静的舅母的,当然,并不是因为阿静的婚事。而是三太太觉得自己如今体面了,已经是理国公府的儿媳妇儿,因此回到家里头算是衣锦还乡,就想着跟当年嫡出的平起平坐,因此她自觉是娘家的体面人了,却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嫂子都把她给嫌弃死了,觉得她小人得志。
也正是因为这样,阿静的婆婆看不上阿静,也磋磨她。
三太太明知道阿静过得不好,可是为了自己的所谓的在娘家的体面,因此叫阿静忍耐。
阿静想要撕破脸闹起来,三太太头一个就不会答应,不会给阿静做主的。
阿静又是一个隐忍的性子,就算是日子过得艰难,然而也不会愿意回娘家说这些,叫家中烦恼。
和当初的燕宁一样儿。
只是阿静没有燕宁幸运,被阿蓉给带回十皇子府里庇护。
“那三姐姐你一定要记得啊。”燕宁觉得自己这算是给阿静提前做了示警,不过就算阿静日后忘记了也没什么,她还是会看着三太太那里的。
她不会叫阿静顺着三太太的意思,嫁回到三太太的娘家去被人嫌弃欺负了。
“好了。我记得了。”阿静说是记得,自然也是把燕宁的话十分放在心上,见燕宁顿时孩子气地对自己露出了笑容,她的心中也愉悦了起来,还带着几分兴趣地对燕宁说道,“我还听说等下个月,承恩公府还会开盛大的及笄之礼,仿佛是承恩公府的小姐今年及笄。到时候会邀请许多的贵女一同去看望。那份热闹,只怕京都之中也算是头一份儿了。”
这承恩公府就是已经过世的先皇后的娘家,如今太子的母族了。
因为皇帝直到如今依旧对先皇后念念不忘,因此格外厚待承恩公府,承恩公府算是京都之中数一数二的显赫之家。
更何况承恩公府又是太子的母族,连下一朝的富贵承恩公府都占住了,这两朝的显赫荣光乃是京都头一份儿,他们家的姑娘及笄自然是十分郑重盛大了。
燕宁听了,努力地想了想。
她上一世胆小软弱,无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整日里躲在家里,因此对这位承恩公府的姑娘倒仅仅是有些耳闻。
听说太子很疼爱这个表妹,还曾经张罗着给这个从小儿看着长大的小表妹挑一个最出色的夫婿,只是也不知是怎么最后仿佛闹出了点事,这姑娘就再也没有进过宫,听阿蓉的一些晦涩的话,仿佛李贵妃曾经训斥过这个承恩公府的姑娘。
这姑娘唯一叫燕宁印象深刻的,或许就是她与九皇子之间曾经有些联系。
那时候,燕宁一心关注的是姜嬛,因此多少听说九皇子想要迎娶承恩公府的姑娘为九皇子妃。
姜嬛虽然说是九皇子最宠爱的侧妃,听说宠爱无双,可是到底只是侧室,如果这样高贵的正妃进了门,想必姜嬛也要退避三舍。
燕宁那时已经回了端阳伯府,天天看着沈言卿脸色难看地一趟一趟地被姜嬛偷偷召进九皇子府里商议,想必也很郁闷。
燕宁想到这里,不由对阿静说道,“我不想去。”
她对承恩公府的姑娘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想过亲近,就算是她差点做了九皇子妃,可那又怎么样呢?
燕宁觉得自己还是更信任李贵妃看女孩子的眼光。
会被李贵妃呵斥的女孩子,她怕得很,必定不是她的对手,还是远远地不要亲近往来的好。
她胆小得不得了,听见了这种上一世还能有些记忆的人物,自然是把自己缩回壳子里不敢招惹的。只是这些畏惧燕宁也没有对楚王说,反而高高兴兴地感谢了楚王送给自己的那只八哥儿,又汇报了一下自己喂给八哥儿多少好吃的,如今八哥儿看见自己就甜甜蜜蜜地叫她之类的。
她的日常简单又单调,一朵花儿,一只八哥儿都能叫她开心一整天,不过那份单纯的快活却总是能跃然纸上。
楚王收到了这封记录着八哥儿与哭包的幸福生活的信件,冷冷地拍在桌子上。
“报喜不报忧。”他冷冷地说道。
他对面,正微服出巡来看望他的皇帝笑着想要拿过来看看小丫头都写了什么,却见楚王已经脸色冷淡地将这封信抢过来,叠好装到了一旁的锦盒里。
皇帝觉得这锦盒有点眼熟。
怎么这么像是从前自己送给楚王,叫他装奏折的那个?
“你即将出征,京都这里朕给你看着,必定叫你无后顾之忧。”皇帝笑着对楚王说道,“无论粮草还有弓箭兵器和各处的武将应答,朕都会为你整理清楚。”
他的笑容温和,楚王却停顿了片刻,大手摩挲着手中的锦盒。
“怎么了?”皇帝问道。
“理国公府。”
“哦,是那个小丫头的事吧。”皇帝笑着说道。
“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怎样都和我没关系。我不是为了她。”楚王在皇帝诧异的目光里缓缓地说道,“我只是厌恶理国公。身为朝中重臣,却下作无耻,寡廉鲜耻。这种人立于朝堂之上,只怕是朝堂毒瘤,为祸朝中。一旦我离开京都,理国公只怕要翻天。陛下,若他胆敢生事,无论所为何事,都不可姑息养奸,该严惩此獠,以振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