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饼的劝说陪伴下，阿吉悻悻地离开了军营，就像鲁道要求的那样，滚得远远的。

其实，如果不是大饼一个劲地使眼色，阿吉一定会和鲁道先生好好地争论一番。

十年前的那一幕，阿吉记得清清楚楚。

鲁道先生明明答应过的，只要完成三十万公里的送信里程，他将可以成为一名士兵。如果真有那个需要的话，鲁道先生当时的语音语调、甚至手势动作，阿吉都可以分毫不差地重现出来。

但鲁道先生就这样蛮不讲理地食言了，没有给阿吉任何分辩的机会。

在走向三公里外的下岩村的过程中，阿吉一言不发，就连大饼一再询问他怎么会挡住霹雳的那记攻击，他也毫不理睬。

阿吉真的很生气。

辛辛苦苦奔波了十年，眼看当兵的梦想就要变成现实，可长官一句话，那个梦想就变成了破碎的肥皂泡。那换谁都没办法接受。

天色阴沉沉的，透过头顶那淡淡的结界云气，甚至看不到任何星光。

看来要下雨了，因为在路旁那几尊神像的顶端，巨大的遮蔽石伞正在隆隆地从岩壁里探出来。

那些石伞正是用来遮雨的，免得神像手捧着的火焰被浇灭，使得整个世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果然，没过一会儿，瓢泼大雨降了下来，才一转眼的工夫，就把他们淋了个透心凉。幸亏大饼强行拉着阿吉躲到了神像下面，否则他还将继续这样失魂落魄地走下去。

“嗯，咳……”

大饼尝试着想要打破眼下的沉默气氛，但他发现找不到什么好的话题。

其实在大饼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抱歉的，因为正是在他的怂恿下，阿吉才鲁莽地向那只雷光蜗牛发起了死亡决斗。

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他多少要负有一定的责任。

“那个……你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吗？”

大饼终于想到了一个笨拙的话题，他在发问的时候，还指了指身后的神像，“就是……那些神的启示，你还时常听得到吗？”

阿吉瞥了大饼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不上你的当，大饼。如果我说是的，你一定又会取笑我。”

大饼干笑了两声。

不过他觉得自己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因为阿吉已经开始答话了，那说明他的心情已经出现了好转的迹象。

从过去十多年的经验来看，阿吉在被戏耍之后，一般都会闹上一阵子的情绪，但要不了十分钟，他就会从挫败感中走出来。他一直那样，自我治愈能力极强。

那也是大饼认为阿吉所拥有的、最了不起的特质之一。

大饼抬头看了看眼前挂着的水帘，同时把劝解的工作继续了下去。

“我们被困住了，这见鬼的天气。”他说。

“是我，被困住的是我。”

阿吉仍然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却没忘了纠正好朋友的说辞，“三十万公里，又是十年。”

“那称不上什么**烦，对不？再忍十年罢了，那在我们的生命中，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但我的梦想呢？那意味着我将推迟十年，才可以为成为第十三位圣骑士而努力！”

大饼嘿嘿地笑了起来。如果放在以往，他肯定会就这个话题好好挖苦几句。

但现在，大饼知道这不是个开玩笑的好时机。于是，他拿出了个安慰的口气：

“没关系的，推迟十年就推迟十年呗，反正那是……跑不掉的，早晚会属于你的。”

“你真这么认为？”

阿吉得到了鼓舞，但当他充满希望地望向大饼时，却从好朋友的眼神中发现了应付的意味，便又气愤地把脸扭了回去。

“你和他们都一样，亏我还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我道歉，好么？”大饼把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正经了一点，“为了今晚的事，我正式向你道歉，我不该鼓动你……”

“得了吧，我从没因为这事怪过你。”

阿吉打断了大饼，“我当时也挺生气的，就算你什么也没说，我猜我也一定会和他打一架。”

提到那场决斗，大饼兴奋了起来。

“你当时是怎么干的？”他问，“我以为你死定了，可没想到，你竟然顶下来了。”

“我只是……”

阿吉犹豫了一下。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不幸完整地告诉大饼。

对待这位好朋友，他从来都是知无不言，但有几回也从中尝到了苦果。

大饼称得上是个吹牛大王，嘴从来就没有把门的，阿吉知道这一点，就像自己经常能从神像那里听到启示这事，就是大饼宣传得西淼战团尽人皆知。

他或许只是善意地开了个玩笑，但造成的伤害却是无法消除的。

阿吉可不想身上多出一块怪东西的事传得满城风雨，他被人笑话得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