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帘宠溺地笑了:“你着丫头,打小就主意多!”说着便顺手从那烫金紫檀的四方四合匣子中取出一只成色上号的赤金镂花凤尾簪,看着上头嵌着的那颗小指肚般大的朱红玛瑙,徐徐道:“这位佟贵妃,和以前的孝懿皇后一般,都是出手极大方的人。”
芬儿笑道:“大方,那倒是!不过却不见得有几分是真心赔罪!她真有心,便该亲自登门!而不是随便遣了个奴才来!”
苏帘嗤地笑了:“人家是什么身份?贵妃娘娘!又怎会登临澹宁殿?岂非自降身份?”
芬儿不由气鼓鼓了,“她不过是个没正式册封的贵妃罢了,汗阿玛明摆只把她当个摆设,她倒是会摆架子!”——扎喇芬最受不了的便是有人瞧不起自己的额娘,佟贵妃虽然没对额娘找茬,但是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儿,就叫她够恼火的了,偏生那是她的庶母,她见了还得恭恭敬敬的!
苏帘笑道:“她是佟家的女儿,当然有资本去摆架子。只不过她爱自持身份,与咱们何干?以后不去她的清漪殿就是了!”一直以来,苏帘也是这么做的,能不与小佟佳氏碰面便不碰面。昨儿她纯粹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去了会受气,才同去的。
“我前儿听说阿克占氏又怀了身子,你若闲来无事,就替我去瞧瞧吧。”苏帘转开话题道。阿克占氏这个小姑娘倒是够厉害的,弘晗还不满周岁,竟然又怀上了。
芬儿一脸惊讶之色:“小嫂子不是生弘晗伤了身子吗?”
苏帘点头,凝着神色道:“所以我才担心。”——虽然阿克占氏按照太医的叮嘱,在生了弘晗之后调养了一段时日,只是她的年纪……当初生弘晗只有十六岁,如今也不过才十七岁,一而再再而三地怀孕,照常理而言,母体会不堪承受,苏帘难免担心会落得母子俱损的下场。
苏帘便叫四禧准备了些适合孕妇吃的燕窝、阿胶和一些温补的药材,叫芬儿替她送去了六阿哥府。没成想,隔天她正牌儿媳妇西林觉罗氏便前来请安了。照例分了府的皇子福晋,照例只需每月的初一十五给生母请安即可,西林觉罗氏一直都是照着规矩的,虽则伴驾来了西山避暑,却也不过五六日才一次罢了。
四禧已经客客气气引了西林觉罗氏进殿来,苏帘这个儿媳妇倒是个叫人挑不出错儿来的,她虽在南方长大,学了汉家妇人的端秀,却不失满人姑奶奶的贵气。她出身钟鸣世家,阿玛是正二品的福建总督、封疆大吏,该有的仪态自然丝毫不缺。
照旧行了请安大礼,苏帘叫四禧搬了绣墩到自己身侧位置,叫西林觉罗氏靠近坐了,忽的发现今儿西林觉罗氏随侍的奴才不全然是平常的那几个了,除了她的两位教养嬷嬷没变,侍女却变成了两个年轻又娇俏的。
果然,西林觉罗氏絮叨了些家常的问候之后,便看着自己带来的两个俏丽侍女,柔声道:“这是儿媳的两个陪嫁丫头,都是懂规矩的人。媳妇想着,阿克占妹妹有孕,爷一时间便没了可心的人服侍,故而想叫她俩去伺候爷。”
话一出口,那两个俏生生的侍女,都红透了脸颊,双双垂下头去,自是娇羞不胜。
她这媳妇……还真够贤惠的呀!!瞧那俩青嫩嫩的丫头,一看就晓得是对胤祚胃口的那种……胤祚才十七,就已经有一妻二妾,短时间内苏帘不想继续惯着他的胃口,便道:“不是还有你和秋佳氏吗?他又不缺人伺候!”
西林觉罗氏微笑道:“秋佳妹妹固然是不错,只是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称爷的心意,所以——”
苏帘问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意思?”——若是后者,说明她这个儿子又该削一顿了!
西林觉罗氏忙垂首道:“自然是媳妇的主意。”
苏帘算是佩服极了自己这个媳妇了,不耐烦细细劝慰她,便以决断的口吻道:“胤祚才十七呢,放那么多侍妾格格做什么?没得掏坏了身子,且等几年再说吧!”
西林觉罗氏听了,忙起身肃立,“额娘,儿媳只是……”
苏帘摆摆手,语气和缓了七分,徐徐道:“我知道你是贤惠的人儿,只是咱们婆媳也处了这么些日子了,你想必也看得出来,我是个怕麻烦的人,也不喜欢儿子的后院那么多莺莺燕燕。”
西林觉罗氏听了,反而愁上心头,如此一来,岂非是没人能分走阿克占氏的宠爱了?不由心头发酸:“额娘说得是,儿媳明白了。”又忙自愧道:“是儿媳自己没用,进门这么久了,却如此福薄,竟不曾有孕。”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苏帘便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前头的三福晋和四福晋不也都没怀过身子吗?”
西林觉罗氏勉强笑了笑:“是阿克占妹妹福泽深厚。”
这话,苏帘都能听出嫉妒的味道,她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所以也不怪她,便拍拍她的手背,好言道:“阿克占氏只不过是侧室,你才是胤祚的嫡福晋,纵然她再能生养,我也不会叫她越过了你去。”
西林觉罗氏忙面露感激之色,又深深万福:“多谢额娘厚爱,儿媳着实愧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