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桌子最上面那个抽屉,打火机,小便签本等杂物,常安翻了下,并没翻到什么特殊的东西,除了底部有个小铁盒子。
她想把盒子打开,可是卡口处咬得太紧了,常安使了好大劲,只听“啪嗒”一声,里面装的东西一下全掉到地上。
她蹲下去捡,先看到脚边掉了条细链子,链子上的玉坠她认得,是之前周勀给她雕的那枚小玉兔,上回两人吵架,他把坠子从自己胸口扯出来扔她脸上的时候就碎了,现在上头只剩小半截耳朵。
常安无语,没想到他还一直留着,旁边还掉了一张照片,照片都很皱了,似乎像是被揉团之后又拉伸开来,常安捡起来看了眼,照片上是个小姑娘,长发,连衣裙,眉眼淡淡地正看着她。
常安皱起眉头,这不是自己很早以前拍的一张照片吗?怎么会在他手里?
她把链子和照片一起搁桌上,凳脚旁边还掉了一只相框,相框背面朝上,常安弯腰下去捡,可是没够着,不得不整个人跪趴到地毯上去捡,最后还是被她捡出来了,翻过来,相框里夹的根本不是照片,而是三年前她在医院确诊怀孕的化验单。
当时她取了这张单子给周勀打电话,想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结果人还没见着就被绑走了。
单子一直被她藏在大衣口袋里,最后还是被绑匪找了出来,一人两命,为此绑匪又往上加了几千万赎金。
常安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她不清楚为何这张单子最后会到周勀手里,她只是心惊,这么多年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一直留着,还拿镜框把它裱了出来。
这场杀戮里面,她是孩子的妈妈,他是孩子的爸爸,伤痛应该并不比她少一分。
周勀一直没睡,他知道常安肯定会再打电话过来,果然,手机铃声在半夜响起。
“喂…”
“周勀!”常安只喊了一声,之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哭,她也不想哭,但是实在控制不住,像是身体里起了巨大的漩涡,她快要被搅进去了,需要靠这悲恸的痛哭才能不至于被吞噬。
周勀也不说话,握着手机听着那边的动静,即使看不到人,见不着脸,光凭电话里的哭声他就可以想象她肯定难过得要死了,肯定是,可是他也没有劝,任由她在这头哭得竭嘶底里,昏天暗地。
常安也不清楚自己哭了多久,最后都已经需要靠着凳腿才能勉强坐稳。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细细碎碎地一点点从脚边移过去。
翌日常安被枕边的手机铃声吵醒。
“喂…”
周勀在那边呵了声,“喉咙都哭哑了。”
常安昨天真的哭了很久,对着手机那头哭,挂了电话又哭,出门打车回医院还是哭,晚上自个儿躺床上,想想还是要哭……反正就是眼泪跟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好像除了哭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后来自己想想,那天流掉的眼泪大概比过去三年流的总和还要多。
“今天感觉怎么样?”周勀问,“还想不想哭了?”
常安躺在那嗤了声,“你嘲笑我!”
“怎么敢,真心实意问你,要想哭你继续。”
“……”
常安哼了声,“不哭了!”
好像眼泪都已经流光,哭不出来。
周勀在那边突然问:“今天云凌天气怎么样?”
天气?常安撑着从被窝里坐起来,看了眼窗外,阳光已经透过厚厚的窗帘照进来。
“还不错!”
“是晴天?”
“嗯。”
“那帮我去做件事吧?”
……
一个多钟头后常安带着画笔画具抵达融安广场的施工现场。
因为刚过春节,大部分工人回老家过年还没回来,项目没开工,工地上除了看门值班的保安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常安背着工具包转了圈,她上次墙绘的工作只完成了一半,后来因为周勀出现她就跑了,事情就中止在那再也没进展。
刚电话里周勀重新让她过来。
“南边还有一面墙,你不能让它一直空着,去画点东西上去吧。”
于是常安就来了,站在空白的围墙前面,延绵过去数百米远,她需要在上面画上自己喜欢的图案。
常安工作起来还是蛮专注的,渐渐就忘掉了那些伤心事。
一连画了将近一星期,每天都是上午日出之后过来,中午回医院陪小芝吃饭,下午日落之前收工。
每日周勀还是照常掐着时间给她打电话,有时候也会微信。
他问她的墙画进展,常安便会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今天画了什么,明天要画什么,就跟汇报工作一样。
一周后总算到了收尾阶段。
“我今天下午就能完工,到时候拍照给你看!”常安在电话里说。
周勀拒绝:“不用,不用特意给我拍照。”
“为什么?”
“我想自己亲自回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