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问:先生今天回来吗?
常安回:不回来!
阿姨再问:那您想吃什么?
常安再回:随便,你看着买就行。
可难道周勀不回来她就没有选菜的权利?
手下又是一滑,一笔嫣红在纸上划过去,常安闷口气回头:“王阿姨,先生给你一个月加了多少工钱?”
钟点阿姨有些发愣。
常安半笑不笑:“没关系,你说个数字,回头我翻倍加给你,但前提是你别在我面前再提‘先生’两个字!”
阿姨也不是傻子,听这口气不对劲,立马赔笑:“不是,常小姐您开玩笑,那您忙,我先下楼做饭。”
常安哼了一声:“不用做了,你先回去吧。”
阿姨:“那您晚饭…”
常安:“晚饭我自己叫外卖吃!”
阿姨走后常安坐那久久没缓过气,这明明不是她的风格,她几时把情绪发泄在一个外人身上?可是最近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
常安转身看着纸上的夕阳,形不似,颜色也过于浓郁。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怎么画都不是想要的样子。
阿姨那晚果然没做晚饭,常安在外卖软件上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感兴趣的东西,最后作罢,吃了一盒酸奶,啃了一个苹果当时晚饭。
她立誓要调整自己的作息时间,所以早早洗漱完上床,结果丝毫没有用,一直撑到十点还是毫无睡意,最后不得不起来刷手机,打开第一条就是常佳卉更新的朋友圈,配文一行字——“又谈成一个项目,偶像棒棒的!”下面是一张照片,看上去应该是在某间格调高雅的餐厅,一桌男男女女,而镜头焦点却是周歆,穿了条黑色无袖裙,栗色短发,红唇,性感又漂亮,正端着酒杯跟旁边的男人聊天。
常安把目光定在她旁边人身上,因为常佳卉拍的时候用了美颜相机,所以除却周歆之外周围景象都有些虚化,但她还是能够认得出来,他穿了件亚麻色衬衣,扣子解开了,没有系领带,正在和周歆谈笑风生。
底下有发片时间和定位。
时间就在几分钟之前,也就是说,现在他们俩正呆在一起,而地点——M市,M市是离云凌大概一百多公里的另外一座城市。
常安缩着身子把手机埋在枕头里。
好烦!
常佳卉那个神经病!
后面常安再也睡不着,浑浑噩噩,一直熬到靠凌晨,窗外起风了,天气预报说半夜要下雪。
她起身披了件衣服下楼,去酒柜拿了酒,喝完两杯下去窗外竟然真的开始飘雪花,起初只是零星小白点,但慢慢势头变大,白点变成绒团,一颗颗混着雪珠子砸在玻璃上。
屋里冷得可怕,暖气似乎一点都不管用。
常安不得不拿了酒杯上楼,裹着被子,最后也不知怎么就喝多了,意识朦朦胧胧的,她又忍不住摸到枕头下面去打开手机。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整整一周时间,七个日夜,常安发现他没跟她联系过一次。
真是好难受啊,头也疼。
常安把杯子里最后一点酒喝掉,又气又闷,晕乎乎地在通讯录里找到周勀的名字,发了两个字过去——“混蛋!”
此后关机,整个世界仿佛都闭上眼睛,只剩外面的雪安安静静地落满整个窗台。
酒多之后她便能睡了,可是一直做梦,梦到自己第一次见周勀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没答应和他结婚,只是终于被允许可以回来一趟,当然目的是为了与周勀见面,类似于相亲。地点约在常安暂住酒店对面的咖啡馆,中午,清楚记得那天太阳很好,她先到,点了一杯摩卡外加一份黑森林。
周勀大概是抽中午吃饭时间出来与她见面。
起初常安觉得两人应该会尴尬,毕竟从未谋面的一对男女突然坐下来面对面讨论结婚的事,可是结果完全没有。
周勀直接用“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化解了尴尬。
他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设想和预期,包括一二三四点结婚之后常安所要面临的现状,没有遮掩,也丝毫不回避,最后把选择权交给常安。
常安清楚记得他当时提出的那些要求和事项,其中有一点,“婚后不同居,不住在一起,也不用向对方报备任何日常和行踪。”
常安当时真是感激他的这份冷漠和冷淡,可是现在呢?梦里还是一模一样的天气,同一家咖啡馆,只是对面坐着周勀和周歆,他甚至把手搂在周歆腰上,很直接地向她坦白:“抱歉,那晚和你发生关系只是意外,我没办法对你负责任,而且我爱的是星星,以后我会搬出去和星星住在一起…”然后他们亲密拥抱,甚至当着常安的面亲吻。
常安气得直接端起面前的咖啡朝他泼过去。
混蛋!周勀你这个大混蛋!
对面两个人还笑个不停,常安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死死揪住一团东西。
“常安!”
“常安?”
她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喊,声音忽远忽近,可眼前两人还嚣张抱在一起。
“混蛋!”
“醒醒,常安?”
“大混蛋……”
“把被子松开!”
“混蛋你…”
周勀真是…进卧室就看到床上缩成一团,旁边柜子上还摆了一只空酒瓶,而那傻女人把自己兜头闷在被子里,任他怎么扯都不肯松被子,最后周勀没辙,直接从脚那将被子揭了起来,常安侧身蜷在床上,像小虾米一样把自己缩成半圆形。
“常安?”
周勀弯腰下去,借着灯光看她的样子,脸被闷得发红,头发和脸上沾满了眼泪,睫毛也是湿的,一小撮一小撮粘在一起,光影下随着她抽泣的幅度颤啊颤,嘴里更是嘀咕个不停。
起初周勀还没听清楚,俯身下去贴到她脸上才听清。
“周勀你个大混蛋!”骂一句,肩膀便抽啊抽地抖一下。
那模样真是…弄得周勀想杀人。
“常安!”
“常安?”
他哑着声音又喊了两声,床上的人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或者说她应该是半醉不醒,还陷在那个梦魇中,周勀不得不去洗手间拧了把湿毛巾,沾了凉水,拨开她额前的头发帮她擦拭。
常安渐渐感觉到凉意,微微睁开眼,橘黄色的灯光,尽头有个人影似乎与梦境重叠。
她撑着坐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却哼笑一声:“你不是说要搬出去和她住吗?还回来做什么?”
周勀莫名其妙,只当她是喝多了说胡话。
“好了,我帮你把脸擦一擦。”
“不要!”常安推开周勀的手,瞪着眼,红着脸,“不用你假惺惺,你要出去住没人拦你,反正我也不需要你负责任,随便,无所谓…我就当是跟狗睡了一晚…以为我会难过吗?我才不会……我才不会难过呢……”
她嚷嚷着胡言乱语,可是眼泪却像断线似地止不住往下掉,很快糊了一脸。
周勀从她这零碎的语言里搜集情绪,一秒,两秒,终是明白了。
这个傻女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搬出去和星星住?你没脑子的吗?”
周勀扔了毛巾坐床上去,想替常安抹眼睛。
常安不肯,还一个劲往后缩,“我是没脑子,要有脑子也不会这样,明明知道不该有幻想,明明知道不该有要求,可是忍不住……忍不住一个人胡思乱想,我是不是特别蠢?”缩到最后无路可去,她索性开始握拳往周勀身上抡。
周勀吃了几记,想要扣住她的手臂,可她来了劲,野猫似的肆意乱挠,最后周勀没办法,只能死死箍住她两边手臂。
这下常安哭得更凶了,身子抽得更起劲。
“你混蛋…”
‘你占我便宜!”
“当初说好只做挂名夫妻不发生关系的,可你食言了!”
“……好,就算食言我也认,我没有怪你,可是你怎么可以睡完就把我一个人扔家里?”
“呜呜……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很幼稚,反正你女人那么多,也不在乎少我一个,可这真的是我第一次,你可以不在乎,可以无所谓,甚至可以睡过就忘,但是我不行,我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你……你今晚住哪儿?和谁在一起?是不是天亮之后也是直接消失?……混蛋,我没办法不去想这些事,因为你是我第一个男人!”
最后一句话如惊雷谷雨。
周勀直接把哭得快要晕眩的常安揽到怀里,埋头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他的错,他该死,他没有及时发现她的情绪而让她独自在家呆了一星期。
常安思绪停顿。
那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带有攻击性,迅猛凶悍,却又浓烈得像要在她口腔留下永远抹不掉的痕迹。
常安被吻得喘不过气,接着周勀的手顺着她的睡裙下摆探进去……
他刚从一百多公里的城市赶回来,冒着大雪,冒着严寒,就为了她微信上那一句不清不楚的“混蛋”,现在人在他怀里,热的,软的,湿的……
周勀恨不得化成豺狼把她一口吞掉。
“常安…早知道睡了你就能让你转性,昨晚我说什么都不会停!”
他也开始在混乱与喘息中说痴人梦呓。
常安浑身抖得不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她几乎已经断片,但这次她还有些残存的意识,又刚大悲大怒地闹过,身上都是汗,又烫又黏,然后感受到他冰凉发硬的手指。
“疼…”
“周勀,好疼……”
她像小龟一样缩着身子往后躲。
周勀咬牙抬起身,常安满脸泪痕,一双眼睛在灯光下雾蒙蒙,似哀求,似恐惧,却又好像带着一点期许与惑然。
她这模样真是好看得勾人心魄。
周勀突然苦笑一声,把手收回来,握住她的小腿骨。
“好,再留你一阵,但终有一天,我要你完完整整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