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在担忧什么?”玉姨娘整好以暇地问沈安福。
玉姨娘见她不开口,又道:“倘若陈双儿今日未曾来找你,挑拨你与八小姐的关系,这事压根不会发生,说到底还是她自找的。姨娘并非一定得护着她们,但有些东西必须要做给旁人看才行。就如同你与哥哥姐姐们,你不仅得敬着让着他们,还得敬得让得心甘情愿。这处让一让,必定会在那处回来。”
玉姨娘见沈安福额前落下一丝碎发,细心地替她拢好。心想着:若这辈子不能当上正妻,有这么个女儿算了。届时,替安福求个平常人家,嫁出去做正头妻子。
沈安福沉吟不语,良久才重新抬头,“我暂且记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她从姨娘话中读懂另一层意思,可一细想便发觉什么都没有。
玉姨娘忽听外头有吵闹声传来,眸子一沉,是丫鬟替她报信沈原木来了,她冲着沈安福使了使眼色,“你说说你怎么不劝劝你双儿,让她冲撞了八小姐,这下可好了,全都得离开,你叫她们在外头日后过活?”虽听起来是责骂,但玉姨娘声音娇柔,甫一入耳,身子便先酥三段。
沈安福自玉姨娘使眼色时,便使劲鼓着眼睛憋气,最后憋得眼角通红,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见到沈原木福了福身,抹着眼角跑出去。每次在姨娘这般说她,父亲便会多心疼她一些,沈安福乐得配合玉姨娘。
沈原木着鸦青色万字穿兰团花茧绸直裰,一身儒雅打扮,但可能年纪毕竟已四十有余,身材还是微微有些发福。
他瞧了一眼沈安福离开的方向,才道:“方才,我听见你在训斥阿福,可是她惹你生气了?”
姨娘没有教导孩子的权利,更何况打骂孩子,偏偏玉姨娘有手段训斥完沈安福,还能让沈原木心疼她是否生气。
玉姨娘缓缓摇头,“老爷,你说这家务事当真惹人烦,难怪都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姐姐一人带两个孩子千里迢迢赶往江宁府,我怎么能丢下她们不管?”
沈原木替玉姨娘擦拭眼泪,一想到,她原可以寻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心中便酸酸地心疼。可是此刻让他放手他又做不到,只能劝慰玉姨娘道:“陈王氏一向待你苛刻,你还能不计前嫌的接纳她,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不要再内疚了。”
玉姨娘一味地摇头低声哭泣,连看一眼沈原木都不肯。
沈原木暗自叹气,轻拍玉姨娘的背哄着她,终是承认,“其实前因后果我早已明白,但是在你面前提及此事怕你伤心,今日便正式对你说了,嫁给我做妾委屈你了。”
女人的眼泪确实是个好用的法宝,玉姨娘瞅着沈原木又是心疼又是小心翼翼的待她,当下破涕为笑扑入沈原木怀中,“玉儿让老爷担忧,真是有罪。”
沈原木脸上止不住扬着笑,揽住玉姨娘,“这下可开心了?你放心,这辈子我最不可能辜负的人是你。”
当年沈原木在徐州任职,身边无人,恰好玉姨娘被陈王氏送来给他做妾,他想也没想的收了下来。直到陈王氏来江宁府,沈原木才知当年玉姨娘是被姐姐胁迫才跟了他,按照当时陈家家底,玉姨娘根本没有必要给人做小。沈原木心中对玉姨娘愧疚万分,但同时他也总认为玉姨娘跟他是心不甘情不愿,怕玉姨娘因此记恨他。
玉姨娘缩在沈原木的怀里,抬眸深情款款的诉说着自己的心意,“玉儿并不后悔,甚至感谢姐姐,因为玉儿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嫁给老爷。”
此次玉姨娘的目地就是为了逼沈原木说这番话,她不仅要让沈原木懂得她的委屈与隐忍,还要借此顺便她表明自己的心迹,直白地告诉沈原木,这么些年来她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若是两人之间一直不挑明,就一直会有一层隔阂。怕就怕某一日这层隔阂,会成为她与沈原木闹变扭的起因。
入夜时分,两小厮正一前一后站在水中,借着微弱的月光捕捞着死去的鱼。
前头的小厮捞起一网子鱼,笑嘻嘻地伸到后面小厮眼前,“这些用来观赏的鱼又不能吃,真死了就像这样,拿网子捞起来丢掉。是不是有些像没用的人直接丢到乱葬岗?”
那小厮不满他前面的小厮插科打诨,拿着渔网拍了下他,催促道:“你动作麻利些,别等到时候水里还浮着死鱼。”
“我说,不过就是个表少爷吩咐你做事,你也忒听他话了吧?”捞起鱼不放到岸边的小厮道。
“呸!”那小厮登时白了一眼,手下地活不停,“想不想要银子了,要想要赶紧干活,有银子收还磨磨唧唧的。”
他们正边闲聊边干活,不知隔着几棵柳树的地方,站有一拿着网子与桶子的小厮,正是先头被沈老夫人唤去萱草堂的小厮。
他见有人在捞死鱼,便没有出声打搅,拿着东西又往回走。心下思忖:老夫人命他晚上捞起死鱼处理好,是怕宝小姐因得知鱼没有救活而内疚。但却让表少爷安排的人抢了先,他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向老夫人禀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