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珩只当没听到。
负责院中杂事的婆子来禀事。说是被围在山上后,粮食不够吃,她精打细算之下,最终粮食也见了底。最近几天,只每天中午一顿没几粒米的清粥……
山上林子刚发的新芽,但凡能入口的,都被摘净了。
说着说着,竟然放声大哭。
说是穆臻今日若不出现。明后两天,山上的人豁出性命,也要冲下山了。
宁子珩摸摸鼻子。
心道同样是哭。
穆臻是那种无声的,让人心疼,恨不得代她受过的哭法。
这婆子却声大如钟,吓死人不偿命的哭法。好容易安抚了婆子,又有丫头进来。
便这么出出入入的,直到晚饭时间。
穆臻带着粮食菜肉呢。
灶上忙了一下午,晚饭自然是有菜有肉,白米饭管饱。
整个山头,似乎都飘着肉香。
人们被饭香味诱走了,宁子珩耳根子终于得了清静。
“以前觉得自己够忙了,忙起来简直分身乏术。如今看来,夫人比我更分身乏术。”一下午,进进出出的足有十几拨人。
穆臻几乎片刻不得闲。
一旁宁子珩看着,心疼极了。
只能在换人的空当,喂穆臻几口水喝。可别还没上演夜里精彩的节目呢,她的嗓子便哑了。
岂不夜里的节目,便会失了几分味道。
好在穆臻多半是听别人说。
她说的话却不多,虽然不多,却句句言简意赅。
看着穆臻处理事情。
宁子珩竟然觉得受益良多。
似乎每件事,在下人看来都是惊天动地,要死要活的,可是穆臻安排起来,不过几句话。
下人便露出茅塞顿开的神情。
然后喜滋滋的告退。
以前宁子珩只是听洪锦辰说起过穆臻处理事情的模样。
没什么机会见识。
毕竟若不是积攒日久,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一下都找上来。
洪锦辰说,他初来穆家时。
并没打算久留,虽然穆臻救了他,可堂堂七尽男人,给一个姑娘当下人。
说实在是件即丢里子也丢面子的事。
可是跟在穆臻身边久了,不知不觉间,洪锦辰为穆臻所折服,竟然就此不愿离去了。天大地大,也许,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像穆臻这样的主子了。
洪锦辰曾细细描绘过穆臻处理事情时的神情。
聚精会神。
似乎任何事,到了穆臻面前,都能迎刃而解。法子有时候听起来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可绝对好用。
穆臻小小年纪,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宁子珩向往之,总想看看。
今天终于有了机会。
可是宁子珩发现,除了感概自家媳妇厉害外,更多的是心疼。
一整个下午,穆臻没有歇一刻。
片刻不停的听下人禀事。然后几乎是下人说完的瞬间,她的处理方法便出来了。
小丫头这颗小脑袋,今天用的过度了些。
宁子珩想,晚上的节目正好可以让她劳逸结合。
许是一下午用脑过多,穆臻胃口欠佳。
不过宁子珩是绝对不会让穆臻饿着肚子的。因为……
“九哥。别给我夹菜了。”
看着自己面前碗里堆积如山的菜。穆臻觉得宁子珩一定把她当成小猪在养了。
她的胃口,他向来清楚。
也从不会逼她多吃。可是今晚……“相信九哥,我这是为你好。”宁子珩温柔的说道。如果眼睛能说话,此时宁子珩的一双眼睛,便在时刻不停的说着动人的情话。
奈何,穆臻脑子此时一团浆糊。
完全没查究宁九公子的意图。
他是打算把她喂的饱饱的,然后开宰……
她今晚,注定会被反复拆解入腹。
“……多谢九哥。”穆臻还傻傻的道谢。
然后努力把饭菜往肚子里塞。
穆臻听话的把自己喂的饱饱的,想着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自己可不能有个闪失。
却不想便宜了宁子珩。
吃过饭,宁子珩强行拉着穆臻去散步,美其名消食。
穆臻也想看看山上的景致。
一别几个月。
她也有些好奇,她不在的时候,山上有什么变化。
去年种的果树,已经抽出了新枝。
翠绿翠绿的枝丫伸展着,相信今年收成比去岁更佳。
远处,于田已经带人将山地开垦出来了。
只等果苗到了,便能栽种了。
放眼望去,四下一片绿油油的。穆臻的心情也跟着放晴了。还好,她来的不算晚,大家虽然饿了几天肚子,可幸运的是,山上未折一人。
老天待她足够宽厚。
这次劫难,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结果。
赵家庄伤在矿上的人,穆臻已经交待于田。
做出补偿。
银子虽然不能买回逝去的生命,便却是她的一片心意。
她能做的,唯有照顾好那些人的家人,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看着这样的景致,宁子珩也难得沉默……荒山变果园,简直就是一个神迹。而这神迹,是身旁的姑娘缔造的。
宁子珩突然也想拜了拜老天。
谢谢上天将穆臻送到他身边。
“阿臻,多谢你。多谢你这辈子来到我身边。”
梦里。
他和穆臻自始至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说,在她跳崖之前,他还对她冷嘲热讽。
宁子珩想,那怎么可能是他,一定不是他。他怎么舍得伤她分毫。
所以,那不过是一个梦。
“九哥,也多谢你愿意娶我。愿意给我一个家。”
“傻姑娘。这世上的男人,都愿意娶你。只是他们没我有福气。”
宁子珩这张嘴,对于情话,向来是信手拈来,张口便能滔滔不绝。每每弄得穆臻面红耳赤。可今天这几句话,穆臻觉得,他并不是在说情话,而是在剖析自己的心。
每一句话,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九哥说笑了。穆臻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女。是九哥,给了我一个家。”
“傻姑娘。那是他们傻,才会把这么好的女儿往外推。最终便宜了我们宁家。”
穆臻觉得不能再开口了,再听宁子珩的话,她又要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