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修理店。

温子升新鲜地打量着小店内每一处摆设，记忆是记忆，体会是体会。

虚拟人格的前半生，对他来说只是一段比较有趣的VR经历。他若干时间前的思维，还停留在快要将他彻底吞噬的时间母河。

卡壳的壁挂钟表噪声不停。

螺丝刀顺着歪斜的破旧工作台滚落掉漆的地板，咣当！

刺鼻的机油味挥之不去，哪怕打开被污渍染花的木玻璃窗，也吹不走那股石油提炼物的浓郁味道。

每一样都让原主人倍感烦躁，修也修不好，要是换新的还要多花钱，更舍不得。

记忆里。

这修理店只有赚钱辛苦的压抑和无聊，每样东西的年龄都能让隔壁洗衣店老板五岁大的儿子喊声哥哥。

但……

他真是爱死这无聊的老物件了。

“请您严格遵守《过去人类保护法》。”枢纽系统严肃提醒道：“温研究员，您刚刚对两个人类动了杀机。”

温子升坐在工作台前，根据记忆摆弄这些复杂机械。“我没出手，不是么？”

枢纽系统道：“那是您出不了手。”

“嗯？”温子升停下动作。

枢纽系统语气依旧冰冷，指出温子升的最大困境。

“根据系统推测，您的灵能似乎处于暂时无法使用的状态。系统有99.97%的几率断定，如果您能够使用灵能，那两个人类的下场不会比排泄物更好。”

温子升面无表情道：“你还真是我的蛔虫啊。”

“您骂人，您才吃粑粑！”枢纽系统严厉反驳。

弱智系统冲散了温子升的片刻低落。强行穿越时间母河带给他的时间迟缓症，不仅让他的思维沉睡了足足44年，还让他的灵能陷入到暂时无法动用的状态。

他抬掌对准了窗户外的小松树。

屏气凝神，目光专注，细细感受血管中悄然奔腾的力量，用挤压的方式让它们从寂静的惰怠中惊醒过来，然后喷涌而出！

松树突然动了！

不仅是松树，破塑料袋、堆积的烂树叶和街边摊的顶棚全都动了起来，齐齐朝向修理店窗户的方向。

迎面吹来的风也带不走温子升的尴尬。

情绪波动：10%……11%。

温子升摇头道：“灵能暂时失效，能力限制系统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有。”

枢纽系统道：“情绪波动数值是您情绪的真实写照。您的灵能只是被时间迟缓症阻隔，无法外部延伸作用其他物质，这不意味着您失去能量，而是由外到内的转变。您的能量目前储存在虚化意识和实体细胞中。”

“根据法案的第四条和第五条规定，只要调查员依旧存在毁灭人类文明的潜在可能。枢纽系统就必须对您的能力加以限制。您应该明白，您对整个物质世界的生命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

六百万亿的细胞，分担了温子升的全部能量。

他看向掌心，在意念的驱使下，指纹和掌纹如同流动的水彩般不停变化。将视觉放大五千倍，就能看见皮肤表面的角质层细胞正在灵能的控制中飞速分裂和代谢。

温子升觉得这是好事。

上一个世界的克隆体与灵能同步率很低。当前世界依旧不是他的真实身体，同步率的问题却被细胞能量彻底解决了。不会再出现被人突袭，肉体却跟不上意识反应的情况。

回到家。

温子升转动门锁，客厅没开灯，屋子光线昏暗，只有西侧卧室的门缝有光亮射出。他轻轻走近，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花猫布偶。

站在门外，他静静聆听着卧室里少女专注的背诵声。

温子升感到微微惘然。

熟悉的声音中，有种他未曾体会到的血脉相连。基因的本能冲动，让他升起了无穷的保护欲望。他就像是财宝洞窟前的恶龙，看守着最珍惜的宝物，不让任何人轻易接近。

不一会，门被从里面慢慢推开。

才支开道门缝，手电筒的光先照了出来，打在温子升的脸上。

温素媛拍着胸口，吐舌道：“爸爸，你今晚不在店里睡嘛？吓了我一跳。”

“店里不忙。作业都写完了？”温子升下意识习惯询问。

“嗯嗯，我去给您洗几个水果。”

温素媛用力点头，她赤脚跑去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些新鲜的梨，洗的干干净净装在盘子里。

果盘被她轻放在温子升身前的茶几上，她双手扶着膝盖，正襟危坐，目光带着躲闪的犹豫，不敢直视温子升的双眼，低头，稚嫩的白皙脸蛋上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您刮胡子啦？”温素媛突然注意到父亲面容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