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厮杀从正午开始,从这里到那里,入目所见的便是无数锐兵利器在对砍对杀。
鏖战的双方咬牙切齿,流血殷然,到处是刀光剑影,到处都是沸反盈天。城头上人体很快也垒了起来,双方就踩在伤者、死者的人体上继续厮杀,场面一下变得惨烈至极。
在人头攒动的城头上,还是何咸这里的战斗最为激烈。
何咸甚至知道,此役过后,他那刚刚变得眼熟的七百亲卫,又会有一批新的面孔填补进来——身为何咸的亲卫,是荣耀也是责任,因为他们往往会承受比其他士卒更大的凶险。
但配备了最精良战甲和兵刃的亲卫们,他们的战力也往往最为凶悍。他们的刀,可以轻易斩断敌人的农具,劈开敌人的麻衣。他们甚至可以一个人防守三个人的防区,而令敌军无法前进。
何咸也在拼命奋战着,他的目标最大,也是白波贼进攻的核心。忠诚无畏的亲卫们结成大片的防御阵型,团团护卫着他,与敌军进行着殊死的搏斗!在这场战斗里,守城者显示出无比的坚韧和顽强,殊死反击,勇不可挡,多次将敌人赶下城去。如果白波贼是大海,那何咸这里就是海边矗立的怒岩,以孤傲的身姿独立于岸边,挺起坚硬的棱角,把气势
汹汹攻上岸滩的浪潮,击成飞溅的碎花飞沫!
一剑又劈死一名试图跃冲上来的贼兵,何咸不知不觉发现,自己手中精炼的宝剑已然变得钝了——这是劈砍了太多次造成了结果,但在这样的战斗中,根本没有时间让他磨砺好自己的利剑。
气喘吁吁的何咸抓紧每一息时间,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剑柄被汗水和鲜血浸得湿滑起来,力气也不断地从身体中流走,让他的战意都开始变得低糜起来。五千人对付一万五千人,按照单纯的计算公式,一个人杀三个人就能赢了。但在实际战斗中,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因为你纵然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但敌军还是会连绵不断地涌上来。而只能供六人并排行
走的城墙上,也不可能将五千人全都派上来。
“公子,战势危急,还是先速速退下城墙,待援军赶来时再指挥大局罢。”强壮勇悍的无名不比何咸好多少,这个时候他已全身浴血,犹如从血池里走出来一般。可奇怪的是,往常这个时候,何咸早被浓重的血腥味熏倒了。但这个时候,何咸却一点感觉都没:“不行啊无名,我在,大纛就在。大纛在,士气就在。如若我退下了,守城的士气就可能堕下来,兄弟们可
能就会因此而丧命,这是对兄弟们的不负责!”
“更不要说,我现在不过只是累一些,怎么也比已经丢了性命的兄弟们要强!”何咸咬紧牙,又一剑劈向了一位刚刚登上城头、龙精虎猛的白波贼。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成功斩下那贼兵的脖颈。力气的流逝和剑柄摩擦力的降低,使得这一剑劈出时便被白波贼格挡了下来。
正当白波贼狞笑着要砍下何咸首级的时候,无名却已抢上前一枷砸烂了那家伙的脑袋,白花花的脑浆登时溅了何咸一脸。
“都这个时候了,援军怎么还没到!”何咸怒骂了一声,当然是为了掩饰自己失手的羞愤。不过,话一出口后,他才发现时间的确已经差不多了。
再一抬头,四周的光亮已渐渐被模糊取代。
天边西处,残阳似血!
也正是这个时候,平阳公主的气喘却兴奋的声音已传了过来:“夫君,南方尘头大起。”
振奋莫名的何咸向南方望去,如血残阳下,一支骑兵如飞而来,当先一杆张字大旗那么么的夺目。
何咸先是愣了一下,尽皆着便明白了:“张绣来了,西凉铁骑来了!兄弟们,我们赢了,撑过黎明前最后的一丝黑暗,杀啊!”
整个城头闻听这样的消息,登时呼喝声雷动。而那些刚刚跃上城墙的白波贼,却如遭雷殛,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是的,来的这一支西凉铁骑,的确是张绣。
圆滑的何咸,当然不会一入河东就将牛辅撇到一旁,然后自己独揽大功。所以制定这一盘全局计策的时候,他便同步通知了安邑的牛辅。
而如今围困安邑的白波贼已被李乐调了过来,率先赶到这里的,自然是距离闻喜更近安邑城中的张绣一部!
犹如白昼与黑夜交接时突然冒出的厉鬼,数千名西凉铁骑组成的锋矢阵,勇悍地向白波贼冲去!他们迅疾如火,他们力气饱满,他们是真真正正的一支生力军!
仿佛一头钢铁的巨龙,张牙舞爪、迎面扑来。西凉铁骑带着死亡的寒气的铁矟如林而至,将面前的敌人一个个斩易的刺穿,挂在矛头之上。这一幕,犹如厉鬼无声伸展出漆黑的两翼,阴森可怕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