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何咸这一次想象力又太丰富了。
李乐非但没跑,反而阴沉着一张脸,下令道:“再派去两千不,派去一千人便可。今日我等不死不休,看看何咸究竟是不是传言般狡诈专兵!”
何咸根本想象不到,一个大多时候都情绪胜过理智的匪寇草莽之徒,在安邑与大阳交界处没合眼撑了一夜毫无收获,天亮后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又听到了自己后路被断后,是何等躁怒滔天的心情。
尤其,赶到这里之后,他又亲眼看到了那神乎其神的诈城之计,竟然挥挥手就被人破悉了的幻灭——这个时候,李乐完全已是被愤怒驱使的一头野兽!
并且,从战略角度来算,李乐对闻喜城也志在必得。
目前整个河东境内,白波贼仍旧分为三股:李乐、胡才和韩暹。
这三支部队,韩暹放弃了北进太原、与塞外异族抢食的战略,堪堪调转枪头南下。虽然也取得了一些地盘和胜利,但势力还是盘踞在河东以北的地域;
至于胡才,这人倒是有些手段。郭太覆灭后,胡才最先接管了郭太的余众,开始盘踞在西河、汾河一线,势力也最为庞大。但他的势力范围,距离河东腹心还是有些远。
只有李乐这一支,算是对抗牛辅一军的急先锋。他从绛邑打到闻喜,又从闻喜包围了安邑,声势一时无两。可也因为李乐过于深入的原因,导致他除了绛邑一县之外,便只剩下闻喜城。
偏偏就在他准备再度如击溃段煨一样击败何咸,奠定河东第一白波贼地位时,何咸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抄了他的后路。而他的这支主力部队,便被夹在了安邑与闻喜之间。
只有五千兵马的何咸,当然可以不去主动招惹李乐。可拥有着两万余主力的李乐,却忍受不了自己要绕过闻喜城,偷偷逃回绛邑的屈辱。
因为,现实状况也根本不允许他这样:两万余人的大军,只靠着一座绛邑县城来供养,是人用脚后跟都能算出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何咸攻占了闻喜城,成就感大概就跟一位采花贼,偷下了一位不好不坏的少妇心那样。其中欣喜肯定是必然的,但也不至于老夫聊发少年狂。
可对于李乐来说,这种痛楚就相当于被人剜心剔骨,只有两位挚爱的他却被何咸横刀夺爱,让他恨得牙根都痒痒!
所以,李乐疯了,也冲动了。冲动到了都忘记有人曾告诫他,这是一场何咸针对他的阴谋。
而冲动的代价,自然很沉重。
当那一千余白波贼已经丧失了胆气、在钢刀的威迫下闭着眼睛冲向闻喜城后,李乐便发现城墙上又是一阵箭矢如雨,扑天盖地落了下来。锋利的箭矢穿透白波贼单薄的麻衣,把那些人钉在了地上.
弩箭的威力,特别是很注重战损比的何咸,令将校训练出的弩兵的威力,其可怕之处是难以想象的,面对它,除了后退,便只有死!
如果说,李乐两万余人的阵容之强大,会令人胆寒。那么眼下何咸麾下三千余弩兵这种几乎单方面的杀戳,则让人身心皆冷。在如雨的精准的弩箭面前,人的生命是那样的脆弱!
然而,李乐却愈加狂躁,犹如赌输了的赌徒般红着眼睛继续下令道:“再派上去一千人,这次记得记得阵容再分散一些。老子不信,他们的弩箭是无穷无尽的!”
然而,这一次冲锋,换来的仍旧是回荡在天地间的弩机弦声、箭雨的呼啸声、射中身体的钝声,还有濒死者的惨叫声。
离城二百步,已成死地!已成绝域!
“再上一千人!”李乐疯了,完全疯了。这时的他,就是要拿人命来换弩箭!
“渠帅,兄弟们已经都不敢上了啊!”话音未落,李乐已一刀砍了这名曾经的亲信,狰狞着一张脸怒吼道:“打破闻喜城,任尔快活三天!若有不从军令者,当场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