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城里很多地方都淹了,市民出行很不方便,但却是孩子们的节日,桥洞下,积水最多,成河了,孩子们甩掉衣服光着屁股,站在桥栏杆上,嘴里不知道喊的是什么,张开双臂跳了下去。一个接着一个,孩子们的姿势越来越花哨,乐此不疲,循环往复。
花满楼也在水里泡着,不冷不热的阳光斜射着玻璃幕墙,一会是蓝盈盈的光,一会是苹果色的绿光。一只猫蹲在牛肉店的屋檐上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朝下看着。公交车站台上,拿着红色雨伞的女子高跟鞋突然扭了一下,连人带伞摔进了水坑里,水花溅得很高,很高,但并没有人去拉她一把,她慢慢地爬起来,手摸着身上湿淋淋的衣服,一脸的茫然。
一群鸽子翱翔着,骄傲的盘旋,俯冲,又骄傲的拉升,砰地一声,一只灰色鸽子撞在了花满楼的玻璃幕墙上,垂直降落,如炮弹般坠下,然后无声无息。
花满楼就这么败落了,像是一个心脏病人在一次性爱的高潮突然猝死在床上。
桑子命不该死,那个给他包扎的女孩帮他把血止住了,那女孩一直没有出现。桑子双脚的脚筋被砍断了,头上缝了三十多针,现在还没有出院。熊警官给上级打了一个报告,桑子的医药费由市局出了。
花满楼的金牌小姐一夜间消失了,露露,虫虫和小倩回了老家,龙主管找了一份还不错的公司,伍经理被抓了,据说最少要判三年,虎哥要重一些,熊警官打电话对我说,十年刑期开始起步。
王菊怀孕了,毛四看上去很平静,他已经能确定这孩子是他的了,这和楼下一个算命先生的看法是一致的。
我听到了碗筷摔落的声音,碗的碎裂声向窗外传递着。
我睁开眼睛,看到石涛和吴迪在吵架。
“好,你还跟我摔碗是吧,好,”吴迪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碗,就朝地板砸了下去。
“有没有搞错这是我的碗啊?你怎么摔我的碗呀?”毛四说。
“摔你的碗又怎么了,你能摔我的锅,我就不能摔你的碗吗?”吴迪说。
“你们都冷静一下吧。”王菊捂着肚子。
“冷静?我不能在冷静了,石涛,你给我说,我给你的钱都去哪了?你今天要不给我说清楚,我给你没完。”吴迪拍着桌子。
“反正钱我也没乱花。”石涛说。
“没乱花,钱呢?我知道你拿钱给杨上迁看病,但还是不对啊,你收的房租钱呢?”吴迪说。
“房租钱我花了。”石涛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花的,说说?”吴迪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我来说吧,”毛四说,“我和王菊,还有杨上迁住在这里,一个月的房租都没缴过,你放心吴迪,等我们有了钱,我们一分不会少你的。”
“原来他们不缴你房租啊,石涛,那你为什么不给我说呢,为什么要骗我?我看出来了,你一点都不相信我,你就只会问我要钱,看看你天天在忙什么,不是看什么那个破电影罗拉跑步,就是上网打游戏,这就是你的创业吗?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去找工作呢?你堂堂一个财经专业的高材生,你为什么就不去找工作呢?”吴迪说。
“你不懂,我这是在等待时机。”石涛扫了我一眼。
“屁!我认识你多长时间了,你说说,你等待什么时机?我真搞不明白,还有,你带杨上迁去心理诊所,花这么贵的钱,效果怎么样?有用吗?毛效果都没有,什么德国医生,什么佛洛伊德,那就是一个江湖郎中,呸,还不如江湖郎中呢!反正这钱我是不能再出了,我又不是开银行的。”吴迪唾沫星子乱飞。
“效果还是有的。”石涛的语气平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