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苦功,他的君子正气养的极其精纯而强大,已经不像当年只能施出一记便要耗尽真元。
玄阴老祖眼前忽然飘落一根白毫,他反手一摸头顶稀疏的头发,大怒喝道:“给我去死!”
伴着这声怒喝,他满头数十根头发如刺般竖起,一道阴秽却绝不幽冷的暴烈气息从衣服里散发出来,遇水而凝形,变成无数道鬼火,向着柳十岁狂奔而去。
每道鬼火的最前方,都有一只白骨脸,看着异常恐怖,正是玄阴宗失传多年的万魂噬骨之法。
柳十岁毫不犹豫,再次挥出管城笔。如果只是管城笔带出的正气之道,并不足以拦住如此多数量的鬼火,但令人感到惊讶的是,管城笔端写出来的笔直痕迹,竟在朝歌城前摆出了一座剑阵!
他竟是用管城笔施展出了承天剑法!
看着这幕画面,玄阴老祖神情微异,说道:“不错啊。”
就算再不错,也只不过是不错而已。
柳十岁的天赋再高、遭逢再离奇、宝物再多、师门再杂,也不可能是这位邪道宗师的对手。
不过片刻时间,管城笔画出来的承天剑阵便撑不住了,朝歌城前一片鬼泣,天地为之变色。
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些恐怖的白骨脸,柳十岁的脸也越来越苍白,那是真元消耗太多的缘故,并非恐惧。
“你怎么就不会逃呢!”
伴着一声极其恼火的喊叫,苏子叶重新回到了城墙之前。
那道追他而去的白焰魔火,竟不知被他用什么手段消除了去。
这时,玄阴老祖的满天鬼火扑到了城墙前。
苏子叶发出一声闷哼,绿色的脸上泛出一道极其诡异的光泽,仿佛也变成了厉鬼,向着那些鬼火咬了下去!
只是数息时间,便有几十道鬼火被他吞进了腹中。
“不错不错,不愧是宗门复兴的希望。”
玄阴老祖哈哈大笑道,袍袖轻拂,如果不看根根如刺的头发,还真有些仙家风范。
伴着袍袖轻拂,满天鬼火之势愈发可怕,眼看着便要把柳十岁与苏子叶吞噬。
柳十岁忽然说道:“放出你的火。”
玄阴宗的名字里虽然有个阴字,修行的却是火系功法,苏子叶出生便在烈阳峡里,乃是玄阴宗不世出的天才,自然极擅此道。他不明白柳十岁的意思,却是毫不犹豫点燃了自己的阴火。
柳十岁再次取出扇子,向着他燃烧的手掌扇去。
轰的一声。
朝歌城前出现了两片火海。
一片火海里满是白骨的脸。
一片火海里满是阴冷的风。
……
……
庵堂已经粉碎。
木桥也已经粉碎。
梅林也已经粉碎。
就连那片湖都浅了数尺,并非是湖水泻入了地底,而是水被压缩成了比冰更沉重的事物。
皇城大阵经过数大宗派百年时间的强化,要比当年强大多了。
顾清跪坐在地上,浑身都是鲜血,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已经快要承受不住皇城大阵的压力,随时可能死去。
但他依然紧紧盯着阴三,右手握着弗思剑索,左手拿着宇宙锋,支撑着诛仙剑阵,不让阴三过来。
阴三感受到城西的动静,唇角微翘,露出一抹欣赏的笑容,说道:“真是一群可爱的年轻人啊。”
欣赏是真的,可爱的评价也是真的。
阴三很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居然敢与如此强大的长辈对着干。
即便最后他们还是会失败,但已经足够牛逼。
可惜的是,这些年轻人都是井九的弟子,不是他的。
阴三叹了口气,身体终于动了起来。
一动便是残影无限,红衣如血。
那些血影凝成了一道剑影,悄无声息破开诛仙剑阵的防御,直刺顾清的眉心。
……
……
今天朝歌城与青山的晚霞都是假的,很难依靠天光来确定时间。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
也许是赵腊月一指点向方景天的时候,也许是顾清断了第七根骨头的时候,也许是柳十岁喷出第三口鲜血的时候,也许是小荷刚把碗里剩的最后一口豆花饭刨完的时候。
井九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无数道剑光在他的眼底深处出现,然后消散成点点金光,最后隐于平湖之中。
他翻身起床,向着书房外走去,看了那棵海棠树应该在的地方一眼,然后问道:“在哪里?”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就像他没有沉睡一百年,就像他早就已经醒了过来。
檐上的那只青鸟口吐人言:“旧梅园。”
他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井九转身看到小荷,点了点头,便从原地消失。
小荷双手一松,饭碗落到石阶上摔成粉碎,好在碗里的饭已经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