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冉微叹息,两手摆开作出无奈状:“好了,我知道你过不去乔安明的坎儿,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抽时间匆匆来看你吗?因为昨晚莫佑庭给我打电话,求我来当说客。”
“说客?什么说客?”
“他好不容易将你哄到手,怕你太快又去民政局跟他办离婚,所以让我来从中撮合一下。”郑小冉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大有长谈之势。
杜箬苦笑:“别闹了,瞎搅合!”
“没有瞎搅合,杜箬,撇开我对他的感情不谈,其实莫佑庭真的是不错人选。你跟乔安明已经不可能,为何不找个男人重新开始?”
“这是两码事,乔安明和莫佑庭,两码事啊!”杜箬真头疼。
郑小冉更头疼,这不开窍的臭丫头,恨不能一掌拍过去将她煽醒。
“什么两码事!你才25岁,最好的人生刚刚开始,拖着一个私生子你以后怎么办?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找个男人照顾你,自己开心快活,这比什么都重要!”
到最后郑小冉几乎是用责骂的口气。
杜箬连连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月嫂还在外面,宝宝刚睡着!”
“扯…松手!”也不知郑小冉哪来的脾气,一把甩开杜箬的手:“你怕什么怕?怕我说到你的伤口?你敢说你不怕,不怕以后单亲妈妈的日子艰难?不怕以后流言蜚语?你演技这么强,小时候在你爸妈面前演,在你弟弟面前演,后来又在这些男人面前演,总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但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外表总这么强悍,其实呢,你其实心里怕死了,怕孤独,怕一个人,怕黑,杜箬,你别忘了,你连打雷闪电都怕!!!”
激动亢奋的郑小冉,一下子吼出了杜箬最深处的恐惧。
两个女人站在狭小的卧室中间,相对而立。
杜箬哑口无言。
郑小冉寒着一副脸,眼里有潮湿,渐渐就哭了出来。
说好不哭的,在来桐城的路上,她想好了一长串劝杜箬跟莫佑庭在一起的说辞,这是莫佑庭求她完成的任务。
可是她高估自己的承受力了,这个任务太残忍,她无能为力。
杜箬看着郑小冉哭,手足无措,抽了纸巾递过去:“你何苦?你明明不想我跟莫佑庭怎样,为什么跑来说这些话?我承认我害怕,但是害怕不代表懦弱,我跟乔安明的事不应该由莫佑庭来承担后果,他帮我这么多我已经觉得过意不去了,如果再利用他的感情,我简直太无耻!”
“道理我都懂。”郑小冉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吸鼻子,又开始笑,不过笑得干涩无力,“我知道感情的事无法勉强,但是杜箬,说真的,我羡慕你…不对,不是羡慕,是嫉妒,简直嫉妒死了。”
杜箬摇头:“嫉妒我什么?”
“嫉妒你宠爱无数还能片叶不沾身。”郑小冉哭完迅速换了一张脸,恢复调侃的模样,“你看哈,莫佑庭被你迷得七荤八素,跟全家闹翻也要娶你,乔安明为你要离婚,闹到媒体兼知,担了那么多骂名,还有还有,前几天姜浩给我打电话,拐弯抹角地询问你的情况,他还是关心你。”
“然后呢?然后又怎样?”杜箬环顾四周,拥挤的卧室里堆着婴儿用品,没有空调,暖风机放在床头正在烤宝宝刚换下的半旧棉裤。
“然后我并没有过得很好,经历过一场婚姻,一场错爱,最后剩我一个人带着宝宝独自过日子,你觉得我有什么可以让你嫉妒?”
这个问题,郑小冉回答不上来。
命中注定好的东西,与人与物都无关,势不可挡!
杜箬以前不信命,自从遇到乔安明之后她便信了。
郑小冉没有留在桐城吃晚饭。
走的时候宝宝已经醒了,她抱着小家伙腻腻歪歪了一会儿,又亲又捏,一个劲地喊“干儿子”!
杜箬送她出巷口打车,路上郑小冉接到助理的电话。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你可以随便在车站找个地方喝点东西!”
电话那头有清低的男声传来,似乎说了些什么,小冉的脸色突然就好看了一些,但语气依旧很冲:“知道了,一个大男人这么罗嗦!”
杜箬突然同情那个小助理。
“能不能好好跟人说话啊,做你助理真是倒霉!”
“他没事,软柿子一个,任我捏。”
“别欺负人家脾气好,亏你助理是男的,你这脾气换成女的当你助理早撒手不干了!”
……
各自又调侃了一番。
郑小冉替杜箬整了整围巾,劝她回去:“别送了,巷子里风大,你月子里就乖乖地呆在家吧,吹了风以后会落下病根。”
“嗯,知道了,你上车我就回去。”
“别了,我打车很容易的,你回去吧。”郑小冉推杜箬,临行的时候又叫住她:“喂,杜箬!”
“还有什么事?”
“好好照顾好你自己,别总是为别人考虑,自己不开心,管别人干什么!你已经放弃乔安明了,为何不给莫佑庭一个机会?”
“又来,还有完没完啊!”杜箬扯下围巾笑她,口中呼出的白气很快在风中散开。
郑小冉又走过去挨着杜箬:“别笑,我是认真的,我承认我看到钻戒的时候心里很难过,但如果这世上一定要有一个女人站在他身旁,我希望那个女人,是你!”
有些人,得不到,忘不掉,唯有祝福。
他幸福就好!
而郑小冉知道,莫佑庭的幸福便是杜箬,所以她祝福,她来桐城一趟,撮合他们,只为莫佑庭能够幸福!
出租车很快就来了,郑小冉上车,一路捏着手机想给莫佑庭打电话,可最后想想还是给对方发了短信。
“我刚从杜箬那里离开,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不过她脾气硬得跟石头一样,我说的话她未必会听,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短信发过去,才半分钟,莫佑庭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喂,她到底怎么说的?是答应考虑考虑,还是一口否定了?”
郑小冉没接话,情绪一时调整不过来,她需要几秒钟缓冲时间。
莫佑庭急得跟猴一样:“喂,你到底有没有按照昨晚我们商量好的去说啊,说我会是个好父亲,好丈夫,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和宝宝幸福,这些话,你说了吗?她什么反应?你觉得我有戏吗?”
“……”
“喂,你倒是说话啊,急死人了,郑小冉!!!”
“莫佑庭,这些话我没有说,对不起,我说不出口!我不能撒谎,不能昧着良心去说这些话!”
“你什么意思?什么撒谎什么昧着良心!”
“莫佑庭,你觉得你会是个好父亲吗?全世界的男人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就你没有!你别忘了你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你有当父亲的机会,可是你放弃了,那是你的亲骨肉,最后成了一滩血渍,而你现在却愿意去当一个跟你不想干的父亲,你觉得,我该怎样做?”
这是郑小冉心里的一道疤痕,愈合不了,持续疼。
流产之后她没有在莫佑庭面前提过任何关于孩子的事,就连那张12万的银行卡她都是用快递的方式还给莫佑庭。
她情愿将伤口都捂在心里,也不愿意揭开给他看。
可却在这个档口将伤口捧出来,依然没有愈合,她这段时间都是强装出的“释然”。
“小冉…”莫佑庭想说什么,那边却迅速地切断了电话。
郑小冉捂着嘴哭出声音来,声音越来越大,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偷望她。
记得好像有句歌词,依稀这样唱。
“如果明知他是错的人,何必奋不顾生讨一身伤痕?”
彭于初推开乔安明办公室的门,皮椅上的人转过来,手里拿着烟,已经抽掉大半截,房间里雾气浓重。
“尹律师送走了?”乔安明问。
“是的,乔总,你还有事吗?”
“没有,你先下班吧,我再一个人呆一会儿。”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刚出院,身体还很虚,明天你又要出差,最早的航班,机票已经订好了,我叫小张一早接了你直接去机场。”彭于初像以往那样悉心交代。
乔安明将烟掐灭在烟缸里, 又转过身去。
彭于初看着他孤冷的背影,心里不禁唏嘘。
他是跟着乔安明创办胜安的,这男人单枪匹马在医药界夺了半壁江山,什么苦都吃过了,但彭于初却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落寞。
浑身都散发着挫败,困兽般的疲倦,仿佛恶战之后终于投降,丢盔弃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