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予最渴望的那两瓶矿泉水并没有一滴落进她嘴里,反倒成了两根沉甸甸的棒槌,哐哐哐,咚咚咚,一下一下砸在她身上。
杜若予眼冒金星,这会儿不是渴的,而是疼的。
神思混乱中,她看见棚屋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瘦弱洁白的身影急匆匆跑了进来,她面朝自己,焦虑地呼喊,“杜杜!”
杜若予困难地撩起眼皮,在血色迷茫里看见了卫怀瑾悲伤的脸。
“杜杜……”卫怀瑾在哭,“杜杜啊……”
杜若予的手指动了动,她蠕动嘴唇,想说什么。
陈姐停下泄愤的殴打,她俯身凑近杜若予,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好久……不见……”
她冲卫怀瑾扯扯嘴角,却是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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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一次暴打,陈姐对杜若予终于起了不比蜘蛛丝粗的一点同情心。
她气喘吁吁停下手,用一块浸了水的布,替杜若予擦掉头脸上的血和汗,杜若予顾不上疼了,她张开嘴,一滴一滴将途径嘴角的水贪婪地吮吸进嘴里。
她感觉自己勉强活过来了些。
见她要喝水,陈姐索性用瓶盖接了点水,像喂婴儿一样喂给她。
当然,那水量也是如同对待婴儿的。
杜若予喝了些水,瘫在椅子上咻咻喘气。陈姐也退到角落里,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兀自发呆。
“杜杜……”卫怀瑾又出现了,她就站在杜若予身后,害怕地喃喃,“杜杜,怎么办啊?”
她看起来像是从未离开过,还是一样天真胆小,小心翼翼地依赖着杜若予。
杜若予叹气,沙哑道:“……我也没办法。”
角落里的陈姐警觉地抬头,责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杜若予瞥她一眼,又看向卫怀瑾。
陈姐腾地站起来,双手重新拎起了矿泉水瓶,“你在和谁说话?”
杜若予实在怕她,虚弱地解释,“是怀瑾……”
“怀瑾是谁?”
卫怀瑾被这凌厉的诘问吓得瑟缩。
杜若予只得回答,“……我的一位朋友。”
陈姐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杜若予的病例里确实有过这么一位“幻觉”的朋友,她勉强放心地坐下,却还警觉地瞪着杜若予,“她现在就在这里吗?”
“嗯。”杜若予说,“但是你看不见她,她并不会妨碍你。”
“我知道。”陈姐阴森森地说,“她是你的幻觉,可怜的幻觉。”
她顿了下,大概起了好奇,“你还能看见什么?”
杜若予说:“没有了……”
陈姐在角落里沉思许久,最后走过来,用一种诡异复杂的表情,掀开桌上的厚油布,终于露出了底下藏着的那个方形物体,“我本来是想偷去卖的,但是在卖之前,给你试试或许不错。”
杜若予只看一眼,心就死死沉了下去。
那台乳白色的仪器杜若予几年前曾在精神病院瞧过,前不久为了董蕾蕾案件去北市时,也在青少年戒治中心里看见过。
那是一台电击仪。
陈姐把仪器往杜若予身边挪,嘴里自言自语嘀咕着如何接电。
杜若予咽下喉间的艰涩,干巴巴地问:“……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这机器我偷出来不容易,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总要试试。”陈姐总算从角落里扒拉出个电插座,接上仪器,仪器的指示灯便亮了。
杜若予的脑子嗡嗡作响,“……试什么?”
陈姐笑了,笑容里透着叫人窒息的主宰欲,“试试看这玩意儿是不是真像人家说的,既能叫人痛不欲生,又能治病呗。”
“……”杜若予害怕地想远离那台电击仪,无奈身体被绑,根本动弹不得,“陈姐……”
她想讨饶,可陈姐嘘了一声,她的笑容弧度还跟往常一样,既有人畜无害的一面,又有阴险恐怖的一面,“没事,咱们就试试,反正那边不同意我的要求,咱们闲着也是闲着。”
说罢,她开始往杜若予脑袋上戴感应线。杜若予摇头挣扎,陈姐直接摁住了她的脑袋。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杜若予都快哭了。
她实在害怕。
怕得想死。
在北市瞧见的那个被架出电击室后尿失禁的男孩又浮现在她眼前。
“不要这样对我……”她苦苦哀求。
陈姐掰正她的脸,与她近距离四目相对,“我听说,老魏如果被执行死刑,也有可能是电击呢!”
“人嘛,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些代价,你说是不是?”她话音刚落,手指直接将电流旋钮转到中度以上。
“啊啊啊啊啊!”杜若予尖叫。
陈姐仿佛被吓一跳,连忙把旋钮转回原处。
杜若予原本弓起的身体瞬间虚脱地落回原处,她颤栗不停,浑身冷汗热汗交错着涌出来。
她头晕目眩,隐约看见有个纤瘦人影蜷缩在棚屋角落里嘤嘤哭泣。
她呢喃着朝她看去,“……怀瑾?”
角落里的人抬起湿漉漉的小脸,“……杜杜,我救不了你,我又救不了你……”
陈姐的手指又捏住了旋钮,“你又在和谁说话?怀瑾吗?”
她边说边缓慢扭开旋钮。
杜若予的手指无意识弹动起来,她难受地小声哼唧,半边身体不由自主想蜷在一起。
陈姐漠然地问:“杜小姐,你不活在你的幻觉世界里,为什么非要掺和别人的事?”
杜若予控制不住面部抽搐的肌肉,她艰难地将头转向陈姐,有一丝晶亮的口水淌了出来,“……是怀瑾啊……”
“怀瑾……”陈姐仔细回想,终于想起了卫怀瑾的身份,“就是去年冬天,在大学城巷子里被精神分裂患者杀死的大学女生吧?真巧啊,你一个精神分裂患者,居然和她做了朋友。”
旋钮被归回原处,杜若予大汗淋漓,却木讷地点点头。
陈姐又问:“她是你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