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弹劾折子,都察院究竟该不该转呈给德庆皇帝?
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吕纯孝在都察院任职多年,经验丰富,对于这封弹劾折子所带来的影响,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很快就已经想明白了。
这封折子虽然弹劾的是山东菏泽知府张顺德,但矛头却隐隐指向了太子朱和堉。
只是,其真正用意,却未必不是为了图谋如今已经被太子一党所掌控的都察院!
经过早朝上清流们对太子朱和堉的歌功颂德后,这南巡的诸般安排,如今已好似太子亲力亲为,期间大小事情,皆是由太子亲手安排一般。这般造势之下,有功劳自然全都是太子的,但有了过错,也需要太子来担着——至少也是一个监察不利的罪名。
如今太子声势正旺,这种时候,这般弹劾折子,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以都察院的立场,自然都不应该进呈给德庆皇帝。若是事情是假,会平白添加波折,损耗太子贤名,若是事情是真,更会被朝中政敌抓住痛脚。
但任谁都知道,如今的都察院,早已是太子一党的大本营,这封折子若是由都察院压了下来,不让德庆皇帝得知,将来一旦事发,在世人看来,就是太子朱和堉在以权谋私,借着都察院的势力来掩盖自己的失职与无能!
如此一来,或许太子在德庆皇帝的庇护下会无事,但在朝中政敌们的攻击下,都察院却免不了会有一场整顿清洗,太子一党刚刚才得以在都察院立足,清洗整顿之下,更会失去根本利益。
可以说,这封弹劾折子,用心实在险恶,无论都察院有没有把它呈给德庆皇帝,都会对太子一党造成打击。
就在吕纯孝心思百转的时候,李成儒已是把这封弹劾折子摔倒桌子上,冷哼道:“无稽之谈,自太子殿下为陛下准备南巡后,地方官府那边,咱们一直都在盯着,就怕他们会坏事,巡查官员安排了一波又一波,这菏泽咱们也派人去过,若是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怎么可能不知情?”
顿了顿后,李成儒又补充道:“不用说了,这折子里的事情,必然不会是真的,定是有人看太子殿下风头正盛,所以捏造事实,为太子殿下添堵添乱。这种折子,咱们直接驳回就是,犯不着进呈陛下。”
吕纯孝却面色严肃,缓缓问道:“若这折子弹劾的事情是真的呢?咱们虽然安排了巡查官员,但那些地方官员一向惯于欺上瞒下,咱们安排的那些巡查官员,被地方官员欺瞒糊弄了,也是极有可能。”
说到这里,吕纯孝一字一顿道:“若这件事是真的,咱们却把这份弹劾折子压下不报,事情反而更加严重!就是咱们都察院在庇护太子,就是都察院失职、太子失德,一旦事发,咱们这些人就会被赶出都察院,从此再无翻身之地!”
李成儒刚来都察院不久,不似吕纯孝经验丰富,经过吕纯孝的提点,才想到这般深意,不由面色一寒。
“你的意思,是咱们把这封折子呈给陛下?”
犹豫片刻后,李成儒问道。
吕纯孝却苦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若这件事是假的,咱们贸然把弹劾折子呈上去,就平白损了太子殿下的清名;若是这件事是真的,却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只是个人所为,咱们不仅没有压着,还把折子呈上去,也会被周尚景他们抓住把柄,太子殿下更会声望受损;所以,这封折子我是不愿意进呈给陛下的。但若是这封折子的出现,乃是有人刻意所为,所图谋的不仅仅只是太子,还有咱们都察院,把这封折子压了下去,对咱们而言,无疑更是在自寻死路了。”
听吕纯孝这么说,李成儒也是左右为难,迟疑片刻后,又问道:“要不,咱们把这件事交给太子殿下定夺?”
吕纯孝却摇了摇头,道:“太子的性子过于刚正,这件事若是让他知道了,这封弹劾折子咱们必然是要进呈陛下的,说不定太子他还会亲自向陛下请罪,却也不可。”
商讨之间,吕纯孝似乎想到了什么,面现喜色,突然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