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里,楚仇离的目光愈发的深邃了起来,“我的师傅,青衣的父亲,冉林真。盗圣门第二十六代传人,他是一个天才,以盗圣门的欺天窃命之法寻到了一种可以蒙混天机,以求万劫不加身的秘法。”
“用他的话说,仙人寿本无尽,雷劫阻之,雷劫亦无尽,故而仙人终有一死。”
“而他那关于蒙混天机的办法似乎大有所为,他甚至造出了一个木箱,唤作藏天匣,依靠着此处让一位身负重伤的仙人躲避了数年天劫,直到他修行精进有了对抗天劫的信心,方才走出其中,成功对抗了那次天劫。这次的成功给了师傅极大的鼓励,他愈发全身心的投入到这秘法的研究之中,眼看着盗圣门就要一步登天,可偏偏是天容不下此道,盗圣门大祸临头......”
“那一日一群黑衣人杀入了盗圣门,将宗门上下百余口人尽数斩杀,唯有我与青衣被师傅藏在了那藏天匣中。方才躲过了这次劫难....”
“所以,你想要报仇对吗?”徐寒听到了这里,终是忍不住沉眸问道。
“楚某人烂命一条,若不是当年师傅收留,师兄照料,我早就不知死在了那个角落。他们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想要为他们报仇。”楚仇离对此直言不讳。
徐寒的目光在那时愈发的阴沉,他问道:“所以你在我身上下的的赌注便是你报仇的资本对吧?”
这并不是一个太难猜测的事情。
楚仇离到死依然对此念念不忘,显然对于楚仇离来说这是一件足以为之拼尽性命的事情。而细观与楚仇离相识这些日子,这个中年汉子做过的最冒险的事情便是在那场长安之变中选择了站在徐寒一边。
以此,徐寒不难猜出,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只是他依然并不明白,自己在楚仇离的这场赌局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事到如今的楚仇离显然也没有否决的意思,他又看了徐寒一眼问道:“小寒,你恨我吗?”
这一路走来,楚仇离算是见证徐寒的所有经历,尤其是在长安之变后,虽然表面上徐寒似乎还是那个徐寒。他依然带着平日里应有的模样,但内里多出的一份言语难明的阴郁,楚仇离却再清楚不过。
他很明白,背叛与利用对于如今的徐寒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徐寒却并没有回答男人这时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的仇人是谁?”
那时少年的目光平静,像是三月的春水,古波不惊。
但语调却像是九月秋末的夜风,表面上和煦清凉,背后却藏着锋利幽冷的风雪。
楚仇离似乎无法再第一时间读懂少年话里的意思,他微微一愣,最后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言道:“那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战胜的对手。”
“我想试一试。”只是这话方才出口,徐寒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楚仇离又是一愣,这是一个出乎他预料的答案。
为此他不得不抬眸看向这位少年,试图从少年脸上的神情中看出他此刻的心底究竟在作何想。
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于情于理,都是楚仇离利用了徐寒。
虽然这样的利用还未成为既成的事实,但它却正真的存在过。楚仇离对此不止一次感怀愧疚,临死之时道出此事为的便是求一个心安理得。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这时终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少年的回答出乎预料的简单。
“因为你是楚大哥。”
听闻此言的男人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滞,随即紧皱的眉头舒展,嘴角上扬,真切的咧嘴一笑。一如当年二人初见。
“其实我并不对此事抱有任何希望,盗圣门的仇人远比你想象中更可怕,我打心眼里的并不希望你真的有一天会遇见他们...”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压在你身上的注与其说是报仇的资本,倒不如说是给自己的一个念想...”
徐寒并不能完全理解楚仇离话里的意思,他沉着眉头言道:“盗圣门的仇人究竟是谁?”
他着实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能够让人生出如此的绝望,甚至连一丝战胜对方的奢望都不敢留存于心间。
楚仇离抬头望了望窗外,那里蓝天白云,时不时有飞鸟游弋其中。
然后他张开了嘴,声音有些苦涩。
“你记得在去往玲珑阁时,那场雷劫吗?”
这话出口,徐寒的身子猛然一震,他的瞳孔也在那时忽的放大,看向楚仇离的目光顿时变得诧异了起来。
房门中的气氛因此沉默了数十息的光景。
直到良久之后,徐寒方才再次问道:“那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这一次,徐寒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那是一种一如楚仇离语调一般的苦涩。
男人苍白着脸色思索了好一会的光景,方才回答了少年这个问题。
“其实元归龙也好、夫子也好、林守也好,他们都斗不过那东西....”
“没人斗得过那东西,可楚某人终究还是要做些什么....”
“哪怕明知道这条路是错的路,是死的路,我都得走下去...”
“因为只有在路上,楚某人才会觉得对得起师傅,对得起师兄,也对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