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乡不是乡,城郊乡的人上的也是城市户口。
破旧那会儿,群众们对砸烂各种东西的热情很高,坏人、好人混杂在一起也不好分辨。
眼看着城里被砸的不成了样子的时候,有位领导站了出来,说:“大家的热情值得鼓励,但是方向不对头。怎么只盯着小的瓶瓶猛砸,却把那个整天压在大家头上的四旧给放过呢?”
然后带头爬到城墙上扒了块砖下来。
大家一看这个好,不但干了革命工作还能把城砖搬家里去盖房子,全城总动员之下,城墙就消失了。
那些趁着破四旧抢别人家东西的人也被挑了出来,城里的几所学校的教学楼就有他们好大一块功劳,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大家热起来的血都放在搬砖上面,忙完这一阵子之后破四旧的心也就冷了下来,都是街坊邻居,何必呢。
城墙也算古迹,这么短短时间内就被拆掉了,历史这东西,不亲身经历,怎么好意思去评价好坏呢?
没了城墙之后,城市和乡村的人为界限就消失了,城关镇应运而生,其实就是原本住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口附近的市民,市中心的人管这里叫乡下,城关镇就被叫成了城郊乡,其实大家住的地方也就不到二里地远。
城乡歧视可见一斑,也是幼稚的也笑。
扛大包的事儿肯定不能再干了,压缩身高不说,挣的也少了点。想把家里的病人送医院去,靠流汗卖力气是不行的,这事还得落在城郊乡这个名头上面。
化肥的大规模推广和联产承包责任制让咱们国家的粮食产量飞速提升,结果是非常喜人的,过程中的一些瑕疵也就可以忽略了。
城郊乡虽然顶着城市户口,但里面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是靠农田吃饭的,这也是被真正的城里人叫成乡民的原因。好在这里的农业生产是在眼皮子底下,所以有了什么东西也都是先分配到这里的田里。
化肥厂还在建,一直等到四个人的公审时才能投产,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这整个地区的化肥都是不够用的。
赵林家里虽然没有地,但是按户口上写的,他是有资格买化肥的,还是按需的那种,不限量。
有心在上面挣一笔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投机倒把这种罪名的威力还没有消褪,偷偷帮乡下亲戚买几袋,就算是大胆的了。
赵林自然不怕头上顶这个帽子。
趴赵红阳病床边上复习一会儿功课,数学这门课上的表现自然满分,只是赵红阳学的是俄语,对他的英语水平就判断不出来了。
儿子辍学这么久还能在学问上有这种表现,让赵红阳老怀大慰,连吃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已经过去了,根植在国人心中上千年的那句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根本不是一个短短的十年可以磨灭掉的。
功课时间过去之后,赵红阳脸色红润了不少,被需要有时候也是一种很大的力量。
“爸,我想倒点化肥去乡下。”赵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件事提了出来。
赵红阳挥挥手里的笔记本道“你的事你做主,别耽误高考就行。出了事就说是我让你干的,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了。”
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出门右转过一个路口就是二迷糊家,自行车不算是稀罕物件儿,但是买来当摆设的就不多了,大家都要上班谁家自行车也没闲着。
“婶子,你家自行车借我用用。”赵林进到二迷糊家也不客气,开口就是借车。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客套话不用多说,更何况赵林现在还是个“小孩子”。
二迷糊的老妈叫李英霞,这一片不多的居家主妇,可能是在家不上班怕被人说闲话,谁家有点什么事都愿意去帮一把,算是个不挂名的居委会主任。
“行啊,小林子今天怎么没上工啊?”李英霞正在拾掇那点槐花,一点犹豫也没有的就答应了。
又被人叫做小林子了,金庸迷不能忍又不能不忍,那个悲摧极了的角色叫什么不好,偏偏叫林平之!
赵林把墙角的的自行车推出来,道“得去我二舅家办点事,婶子你有什么东西要我帮你捎过去没?”
李英霞和赵林老妈一个村的,年龄差不多大小,又同时嫁到城里来,过年回去走亲戚两家都是一起。
“那是有点远,你别说我还真有东西想送老家去,你等我一下啊。”李英霞甩甩手上的水转身进了屋。
帮忙捎回老家的东西无非是旧衣服旧鞋子,这年头厂长家也没有余粮,能帮衬几件衣服就算是顾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