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生止住脚步, 立在不远处。
苏又存顺她视线看去, 见是叶令康,他脸色有些发白, 迟疑道,“家姐,我、我们还是明天再来...”那件事对他已有阴影,他开始惧怕叶家人。
因为叶思危和苏又存,因为叶令康那句祸水, 又生不得不重新考虑这段婚姻, 在没有想清楚前,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叶令康碰面。
又生点头, 和弟弟一起下山。
苏又存走前,又生跟在他身后,视线落在他裹缠纱布的右手上,止不住难过, 她快走两步追上弟弟, “存仔,你若不怕, 家姐联系最好的律师为你辩护, 哪怕机会渺茫, 我们仍有胜算。”
“我怕。”苏又存回头看她, 扯嘴笑, “家姐我胆子好小, 这条命捡回来已经是万幸, 危仔阿爷要投我进泰晤士河喂鱼,被他...被危仔阿爸拦住。”
“家姐,我有不可逃避的干系,若是我不去伦敦,不去参观牛津,危仔就不会偷跑出来,也不会被枪杀,他约我去他家,我该答应...”苏又存低头,“家姐,我是否做错。”
又生摇头,“如果人人可以预知将来,叶家早已采取措施,根本不需要你去规避,你因为他已经失去许多,不要再自责,你并没有亏欠他什么,思危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能好好的。”
苏又存笑,眼有泪花,他指指胸口,“可是家姐,这里,还是很难受。”
又生叹气,拍拍少年肩膀,不再多讲。
转天早,姐弟两再去了趟华人坟场,苏又存弯腰将火纸点燃,散落在地的啤酒罐整齐竖成一排,又生稍远离几步,给他们单独讲话空间。
他们来的早,晨光薄朦,四下无人,又生索性退到台阶上坐等,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又生猛回头。
叶令康不知从哪处出来,样子有些颓废,衬衫西裤不复往日挺括,待走近了,又生闻到浓烈酒味,混杂着烟味,她张张嘴,不知该讲什么。
叶令康在她身边坐下,也不讲话。
又生起身欲走,却被他拉住手,她试着挣了挣,没有挣脱。
两人僵持不下,叶令康先开了口,“好了,我没有多少力气,坐下陪我一会。”
又生轻嗯一声,坐离他不远处,想了想还是问,“你、你没有回去?”
叶令康没问她怎么知道,反手指背后,“在我大哥阿嫂那里。”
又生心口微窒,没有讲话。
余光扫向右边,叶令康低低吐出一句,“阴魂不散。”
随即他似自语,“危仔见他应该开心过见我。”
“你们已经迁怒他,还不够?”又生捏紧拳,低声道,“谁动的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拿存仔出气,显得很有能耐?”
“你放心,一个不会放过。”叶令康扭头看她,眼中有怒意。
他胸间起伏,嘴唇干裂,呼吸比以往粗重,又生迟疑,探手向他额头,“你发烧了。”
“不用你管。”叶令康挥开她手,径自下台阶离开,肩背不复以往挺直,微有颓败。
开车回浅水湾,佣人听见鸣笛,匆匆出来开门,又小跑至车库,为家主开车门,小声道,“太太昨日收拾行李回娘家。”
叶令康没讲话,烦躁摆手,径自从消防梯上楼。
......
又生在富康花园住下,始终没有回浅水湾的迹象。陈凤仪大概能想明白怎么回事,她矛盾,私心里不希望又生和叶家再没有关系,可她又清楚,又生姓庄,她要求又生怎样未免太自私。
又生全然不知阿婆所想,这些天她渐渐想通一件事,拍拖至今,她与叶令康始终处在不对等的位置上,没矛盾时,他可以宠她,忍她的脾气,当矛盾爆发时,她处在劣势地位,无路可退,更遑论有资格与他对坐而谈。
考虑清楚之后,又生打电话去上亚厘毕道,告诉叶令康秘书,“代我转达叶生,问他何时有空,请他喝下午茶。”
秘书很快转达,并给她回电,委婉道,“叶总讲他太忙,没空。”
又生应声,“好,麻烦再我为转达一声,我随时有空,等他办理离婚。”
秘书滞若木鸡,等他反应过来,又生已经挂下电话。
其实叶令康无事可做,秘书敲门进去时,他正倚着玻璃窗,眺望海港抽烟。
“叶总。”秘书硬头皮道,“苏小...叶太讲等你办理离婚...”
叶令康似没听见,就在秘书琢磨是否要再讲一遍时,他回头,“离婚?替我告诉她,没可能。”
秘书只好原话转达。
又生猜测是否考虑叶家名声,还是担心她把叶家子孙养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