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就怪在这孩子是个厉害的,外软内硬,如今自己也只能抬着为父的身份才能压他一压,等以后愈发有主意了,好些品性就真改不过来了。
这边项仕鹏还想着如何把项景昭的性子改过来,那边项景昭却早忘了这边的事,他也不甚在意所受的罚——每日总那个点起那个点睡,即便加了一个时辰的功课,也不过是把平日在自己书房学习的功夫挪去了先生课堂,没什么要紧的。
可如今观他眼色,却有些失魂落魄,旁人不明真相,还以为他是受了罚自顾烦恼呢。却不知项景昭如今脑海中翻滚着的,却是那首儿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先还不觉得有什么,有人说起这儿歌的不好,他却不开心起来,接着每思及这旋律,心里就闷闷地发赌。可若深究其原因,却实在探不得一二。
不由想起前世的情景,记忆最深的竟是小时候,父母的脸已模糊了,只记得他们带着自己去游乐园玩旋转木马,三人分骑,笑得格外开心。
再大些,有些事情还是记得的,只是人物面目更加虚无,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人,干过这件事,那么个人,又干过那件事,但桩桩件件都是小事,并不值得人细细品味。认真回忆,却发现自己前生身边竟没什么重要的人,仿佛一直是贸然一身行走过来的。
想来自己前生便是如此无趣之人吧,生活没个波澜,老天怕是看她实在无趣,才叫她睡了一觉,就来古代体验人生吧。
左思右想间回了房,屋里众丫头早得了信,知道后院发生的事,如今看项景昭的脸色,更不敢发声了。只小雀儿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不会为这点小事烦心,故而也不提及,细心将他领到床前安置着躺下,才说:“刚刚云小哥过来问过少爷何时回来,我想着你去后院,每日总要待上好些个时辰,便让他先回去,待晚上再过来,他却说晚上少爷事忙,不便打扰了,待过几天再来寻你。”
项景昭问:“如此听来,想是没什么要紧事。”
小雀儿点头:“我看他神情,也不是多慌张,想来只是想起少爷来,就过来看看。只是如今你这早就回来了,我便想着要不叫他过来,你俩一处玩玩?”
项景昭摇摇头:“今儿就不必了,我有些累,要睡一睡。”
小雀儿便不多话,帮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项景昭心里想着事,懵懵懂懂似梦非梦间,忽觉有人到了他跟前,轻轻地唤:“杜若,杜若……”
他问:“叫我做什么?”
那人说:“怎么睡一觉人都变傻了?杜若是一支花啊!”
说着不由他推脱,强拉了他起来,就要往外走。项景昭只觉身如灌铅般沉重,半点都动不得,暗想这就是“鬼压床”,还不由他胡思乱想一番,那人已将他拽出门外。项景昭左右看看,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想来歇息的歇息,玩耍的玩耍,都散了。
又随那人左拐右拐到了后花园,行至一假山处,眼看着将没路了,又拐到一处石洞,撩开满帘蘅芜,发现里面空间竟出奇地大,再往里走,黑暗中水声潺潺,暗香浮动,虽目不能视,却无半点憋闷烦躁之感。
待复行了数十米,又一绿荑搭成的草帘,掀开往外一望,树木葱郁,奇花烂漫,左边是树树梨花,右边是阔叶芭蕉,林深处一条玉带缓缓流过,上面各类落花浮荡,浮云流水,溶溶荡荡。
项景昭啧啧称奇,还要问这是何处,一转头,先头那人却早已失了踪迹,再回头,亦找不到初来之路。只得缓步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