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迪利埃翁伯爵也不幸逝世了,真是突然啊!几年前我都同他合作过呢,没想到一下子就不见了……夏尔,您也看到了吧,如今我们国家老一代的政治家们现在日渐凋零,一个时代就要结束了……”男爵轻轻叹了口气,看不出喜怒来,“新时代的庸人们,还有多少能够如同他们那样娴熟地使用政治和外交艺术,引领这个国家前进呢?”
“波拿巴先生可以。”夏尔本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忠诚心回答。
“哦,只是某种程度上可以。”德-博旺男爵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波拿巴先生毫无疑问是个杰出的人,但是很遗憾,他终究不是那位皇帝陛下啊……”
“如果他真的是那位皇帝陛下的话,对我们来说难道是好事吗?”夏尔反问。
“哦,您说得也对……”在他的反问之下,男爵不禁又笑了起来,“如果他真的惊才绝艳,那么我们又该何处容身呢?不过……有时候我们确实应该把目光放得更加长远一些。”
“您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夏尔有些疑惑。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波拿巴先生有些担忧而已。”银行家有些闪烁其词,“特雷维尔先生,您比我更加靠近总统先生,只要您不带着那种崇拜者的迷障,那就能够看出来,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是有一些局限性,我们尽心尽力地帮助他将这个国家夺到手心里,可未必是对这个国家有利……别忘了,法兰西并不是孤身矗立在大陆上的,相反,它群敌环伺。”
你还关心什么对国家有利无利?夏尔有些奇怪地看着男爵,没有答话。
“我知道让我这样一个人来说爱国,听上去有一些可笑,但是实际上我确实热爱这个国家,我当然希望这个国家在未来能够势不可挡,因为这个国家承载着我的一切利益。只有这个国家强大了,我才能借助她的金融体系向外国扩张自己的势力,”仿佛看出了夏尔的所思所想,男爵笑着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帮助波拿巴家族重新回到王位,代价却是要让法国从目前在欧洲大陆的优越地位上跌落下来,那我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那么您有什么打算呢?”夏尔还是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总不至于事到如今您还要反悔了吧?”
“哦!那当然不至于!”男爵夸张地摆了摆手,“我只是想让我们的利益有更多的保障而已,对,我们的利益——因为在我看来,至少在现在,我们的利益是共同的,对吧?”
“您说得对。”
“那么您明确告诉我吧,波拿巴先生是不是想要发动战争?对奥地利,或者对俄国?”
实际上在他都发动了。夏尔在心里说。
“这个,恐怕只有他本人才清楚了,不过以法国目前的状况来看,是无法立刻发动战争的。”
“但也只是目前而已……”男爵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浓厚了,“特雷维尔先生,甚至是您,实际上也支持发动一场战争的吧?比如针对俄国的……”
夏尔心中一凛。
不过,对方既然有心调查过自己,那么对自己以前的言论有所耳闻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个人是支持对俄国开战的,而且越快越好,只有这样一场胜利,才能让国民忘记波拿巴家族是篡位者,才能让我们立稳脚跟。”思酌了片刻之后,夏尔还是觉得应该暂时对这个人开诚布公。“而总统先生,在某种程度上同意了我的意见。”
博旺男爵脸上显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耸了耸肩。
“我很高兴,您将这样的事情暗地里告诉给我。”
“您放心吧,俄国人虽然是庞然大物,但是无非是泥足巨人而已,只要我们找对了方式和地点,打败俄国并非是无法做到的事情。”眼见对方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夏尔决定给他打打气,“我们不会拿自己的身家和前途来开玩笑,对于这样一场战争,我们志在必得。”
“也许确实能够打赢吧,但是下次呢?下下次呢?波拿巴先生并没有他伯父那样的军事天赋,也并没有从容布置一场战争的能力,这点我们都知道。”沉默了片刻之后,男爵重新开口了,“波拿巴先生如果拿着这个国家进行无休止的冒险,您能确定他每次都能够赢下去吗?”
“这个……”夏尔有些语塞,因为他确实不能保证,实际上路易波拿巴最后确实玩死自己了,最后他只能搪塞了过去,“我们无需为远远的将来担忧,现状就有够多足以让我们烦心的了,不是吗?”
“呵呵,也对……我们现在还无需过于担心,”男爵又笑了笑,“不过我提醒您,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利益,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有更多别的利益,虽然现在我们和波拿巴家族保持一致,但是我想情况不会永远如此。年轻人,既然您足够聪明,那么想必也是能够看到这一点吧?”
“也许……确实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