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波数了数钱。这一叠钱有三千万元。除了钱以外,包内还放着周刊杂志、微型录音机、耳机、名片、刚开始拆封使用的避孕套、电话磁卡、旅馆住宿卡等。
名片上印着有“业余作家”头衔的名字“下城保”,住处是新宿区大久保二丁目二十x番地、万寿庄。旅馆住宿卡上记着“3月7日”的日期和“下城”的名字。
失主好像是一个叫“下城保”的人。除此之外,包里没有任何表示失主身份的东西。
失去高达三千万元的巨款,失主一定会很焦急。藤波看看时间。半夜刚过零点。不!问题不在于时间。必须马上联络,通知失主包在我这里。
藤波刚要将手伸向电话机,手便在半空中停下了。三千万元钱款的体积在他的眼里变得越来越大,埋没了他的视线。
若有三千万元,重量要超过三点五公斤。凭现在的公司,加上工作一生的退职金,也不知道能否得到这些钱。
在藤波常去喝酒的那家酒店里,有个叫千代的女人。此刻那女人的脸和三千万元钱重叠着在他的眼前晃动。她虽然算不上是个美人,但长着一副讨男人喜欢的脸庞,浑身透出成熟的气韵。
千代好像对藤波颇有好感,每次他一去,她便会妩媚地靠上前来,简直要引起其他客人的嫉妒。他虽然偶尔也想送一些令她喜欢的礼物,去一趟温泉之类的地方,但被住房的贷款和生活费、孩子们的学费逼得焦头烂额。
若有三千万元,平时压抑着的任何欲望都能够实现。从巨款中引起的诱惑,与千代的幻影重叠着,直逼上来。
但是,这钱是别人的。只是失主拿错了包,所以自己才暂时保管着。尽管如此,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强烈地被这不属于自己的钱所吸引着。
回头想来,在前半世人生中,藤波生活得很压抑。家境贫困,兄弟姐妹众多,自己是最小一个孩子,不得不常常忍声吞气地使用哥哥们用过的东西。
在他的记忆中,从自己记事以后,他使用的玩具和衣服以及学习用品,从来就没有买过一件新的,全都是经过几个哥哥用过之后传下来,传到他这里时都已是很破烂了。
新入学时,穿着破旧的衣服,带着脏兮兮的学习用品,混在穿戴齐整、皮鞋铮亮的学生当中去参加入学仪式,那是令人感到多么羞愧的回忆。
好不容易考进大学以后,也是一直不断地打工挣学费。结婚以后,又被家庭的生活费和孩子的学费、房子贷款等所逼,每月两三次去偏僻处的酒店里尝尝酒味,算是喘一口气。在公司里,作为一个小人物要看上司的眼色行事,只能吃别人的残羹剩饭。
在这样的人生面前,一笔巨款从天而降,尽管他没有使用的权利,但暂时远离主人的身边,简直就像说着“供你自由使用”似地一下子扔在他的面前。这些钱,藤波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主人随意地错拿了他的包走了,以交换的形式将装有三千万元的包留下了。
不!等等!这钱里也许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主人是故意拿错的。藤波这样想着,作了另一番解释。
若是那样,要是将钱归还给失主,主人也许会感到难堪的。但是,这钱对失主来说即使很危险,藤波也不一定就承担了它的危险性。
藤波假如将这些钱收为己有,那又会怎么样呢?藤波始终在“假设”的基础上推算着。
如果失主不是故意拿错,那么一定会拼命寻找的,首先会报告警署。不!先要对自己拿错的那只包进行检查,同包的主人藤波联络。
对了!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失主为何没有向藤波联络?藤波立即去妻子的卧室,将已经躺下的妻子摇醒。
“你干什么呀!好像突然想起似的。我很困啊!我没有那份心思。”
妻子好像误解了,困倦地说道。
“我不是要你!今天晚上我回到家之前,有人打电话来过吗?”
“没有什么电话呀!”
“也没有人来家里找过我?”
“没有人来呀!如果有人来,我会告诉你的。你约好谁来啦?”
“没有。没有约过人。”
“那就让我睡吧。”
妻子翻过身,将后背对着藤波,马上就打起了呼噜。
失主果然没有来联络。为什么?丢失了三千万元,不会不来寻找的。
——果然这是烫手的钱,所以才换了只包?倘若真是那样——藤波苦思冥想着。突然,他“啪”地拍了一下膝盖。
对了!失主即便想找藤波也联络不上。藤波回想着自己包内的东西,几本刚在书店里买的书,一本刚开始读的书,其他还有手帕、折叠伞、口罩等杂物,没有名片、身份证、月票、笔记本等表示身份的任何东西。
书是在公司附近的书店里买的,那家书店是一家大书店的分店之一,那家大书店在全国都有分店网络,包装纸上没有印分店的店名。因此,无法知道那本书是在哪家分店里购买的。假如即使在东京都内的分店中找到了那家书店,他购买时正是午休时间,那时顾客非常拥挤,收款员也不可能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