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个侍读还有生命危险,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沈琼楼猛然转头一瞧,就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个头戴折角翼善冠,身穿盘领窄袖袍,眼含秋水,眉目如画的少年,正负手立在原处,笑嘻嘻地瞧着她。
少年瞧她怔怔瞧着自己,哈哈笑了几声,上前几步道:“东宫里好久没见新脸,随口开个玩笑,勿怪勿怪。”
沈琼楼这才知道这是太子殷怀瑜,忙不迭地要躬身行礼,被他伸手扶起来:“不必行礼,麻烦死了。”
一般人扶都是虚扶,偏到了太子这里就是实打实地把她拽着胳膊一把捞了起来,又携着她的手仔细打量一番,忽然笑道:“哎呦呵,你真是我那表妹?瞧着跟陈家姨母不太像啊,胖了些。”
沈琼楼道:“...回太子的话,臣女就是沈琼楼。”
殷怀瑜带着她往东宫走,身后一众内侍跟着:“今儿个托了你的福,我说要见见新伴读,这才在太傅那里得了假,不然不知道还要被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得,听这话头就知道这位是个学渣,沈琼楼心里汗了下:“殿下高兴就好。”
殷怀瑜引着她在正殿坐下,见她有些拘谨,便乐滋滋地亲手递了块点心过来,又上下打量她几眼:“甚好甚好。”
沈琼楼给他看的莫名其妙,好毛啊?他继续道:“沈侍读知道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吗?”
沈家的三个女人轮番提溜着她叮嘱,她能不知道才怪呢,于是张口便来:“劝谏殿下向学,敦促您的课业,解答...”
殷怀瑜伸出根修长的手指头晃了晃:“错了。”他伸手点了点她:“你仔细想想,要是干这些劝谏敦促的事儿,我要哪个人不行?”
她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殷怀瑜得意洋洋地道:“听说你也是常在京里混的一号人物,有事没事多给我讲讲京里的有趣见闻,最好能带我去些有趣儿的地方逛逛,我整日呆在宫里,闷都闷死了。”
好吧这就是个学渣,难怪陈皇后头疼了。不过这其实也不能全怪他,陈皇后不甚得宠,太子也不太受皇上待见,见了不是训就是骂,他现在又在中二期,养成这般驴性儿也就不奇怪了。
沈琼楼觉着很不可思议:“殿下这么些年都没出过宫吗?”
殷怀瑜扳着指头数了数,扔了个核桃仁在嘴里:“我出宫的次数一个巴掌也数的过来,还大都是跟着父皇母后祭祖狩猎什么的。”
旁边立刻有几个太子詹事府当值的过来规劝,说这般吃相不合规矩不成体统之类的,殷怀瑜撑着下巴听着,顺道递了个无奈的眼神过来。
可怜的孩子,过的跟大家闺秀似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沈琼楼见他不摆太子架子,心里松快不少,便也应下道:“臣女倒也知道些外头的风土人情,既然殿下吩咐,臣女自然知无不言。”
她说完就见几个人冲自己看了过来,生怕引火烧身,忙不迭起身要告辞,殷怀瑜见机极快地也站起来,跟着道:“你对宫里的道儿不熟,我送送你。”
她正要辞谢了,没想到太子就一阵风似的卷着她出去,临出宫还送了她好些各色绢制宫花,宫里的点心还有给沈家几个爷们的文房四宝,笑着道:“总不好让你白来一回,拿回去给家中长辈吧。”
沈琼楼觉得太子还挺会做人的,又想着沈老夫人邵氏和陈氏应当是喜欢这些宫花的,便也不推辞,让人提着一堆东西打道回府,又均分了给各个院子送去。
明明已经是春.光正好的四月,邵氏屋里的景泰蓝三足象鼻炭炉还燃着火,她保养得宜的双手揣在银鼠皮手笼里,头上勒着镶红宝抹额,对着站在下头的沈成志悉心叮嘱:“...已经托好人给你谋了个礼部的差事,虽然官位不高,但做好了也是极尊贵体面的。”
沈成志因着长年生病,皮色蜡黄脚步虚浮,容色比二房的几个差得远,闻言怔了怔,轻咳了声道:“多谢母亲好意,只是儿子的身子...”
邵氏看着柔和内则好强,最见不得儿子这幅瑟缩不前的模样,轻斥道:“去年请了好些大夫给你诊脉,不都说你已见大好了,还想拿身子不好做托词?男儿在世当建功立业,你纵然学不来你祖母和父亲的威风,也该学学你二叔是如何周全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