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金叔,手上拿的啥呢?”
“没、没啥。”张利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就几件破衣裳。”
瘦高个王土胜突然一把夺过那个破包袱:“我,我还是不去了。”说完匆匆夺路而逃。
“哎,你别……”后头的女人急得冒火,却不敢当着张天亮的面追过去,只不停地向她男人使眼色。
张天亮记挂着看电影的事,也不愿意多耽搁了,只随意地劝了几句:“利金叔,我们党和国家的政策你们是知道的,千万别给我搞出什么封建迷信的东西,不然的话你们都要抓去劳教,知道不?”
“知道,知道,不敢搞不敢搞。”憨厚老实的农村汉子不停地点头哈腰。
“那行,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就找大队、找公社,别自己糊弄些不着调的。”说完张天亮一蹬脚踏,载着赵晓明扬长而去。
赵晓明回头一看,那俩人匆匆忙忙地又朝那姓王的瘦高个离开的方向跑去了:“哎,他们好像又去找那个瘦高个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天亮告诉赵晓明,那王土胜就是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二混子,仗着读过几天书,认识几个字,整天说些天玄地黄、妖魔鬼怪的话糊弄无知乡民,坑蒙拐骗混口饭吃。
村头的广播天天讲破除封建迷信,可村民们偏偏就信他的这一套,生了病不上医院去看,私底下悄悄把他找过去,装神弄鬼一番,喝点香灰水就算治病了,居然还真被他走了狗屎运糊弄好了几个,这王半仙的名头是越叫越响了。
为这事乡里都抓了王土胜好几回了,可抓回去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是劳动改造几天又放了,一般只要不是闹得动静太大,干部们也都不太想管,这种事情,只要老百姓还相信,就是屡禁不绝的。
因此张天亮也说:“随他们去吧,别闹得太过就行。”
赵晓明也不太放在心上,只是随口说道:“听他们刚才说话,好像是家里有人病了?”
张天亮说:“利金叔也是命苦,前头两个孩子都掉河里淹死了,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八岁的孩子,还有一个常年躺在床上的病老娘,今天大概又是他那老娘哪里不行了。对了,他们家孩子也在你们学校念书,叫张金强。”
“张金强?”赵晓明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今天下午上课的时候他就说肚子疼,当时我也没太在意,就让人跟他一起回家了,该不会生病的就是他吧?”
说到这里赵晓明的心里抖了一下,当时那孩子肚子疼得小脸都发白了,可她心里还为这孩子那天不肯吃她的东西,还用那么陌生戒备的眼神看她而记着仇呢,见他不舒服也没太往心里去,随便找人送他回家找家长就算了。
赵晓明突然抓紧了张天亮的手臂:“要不我们还是去他们家看看吧,万一真的是孩子病了呢?”
“也好!”张天亮调转了车头,想了想,顺路先去了一趟乡里的卫生所。乡里卫生所的赤脚医生姓李,平时给乡亲们看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还是可以的,不过一旦遇到了稍微严重点儿的,就要去县城里的医院看了。
肚子疼在农村人的眼中不算大病,特别是小孩子,平时吃得不干不净的,几乎肚子里都有虫子,时不时地疼上一会,找赤脚医生拿点打虫药吃下去就没事了。
张天亮也是打算着去卫生所给他拿点治肚子疼的药送过去。
好容易在李医生的家里找到他,一说利金叔家的强子,李医生就拍着大腿说了:“这孩子不是闹虫子,是急性盲肠炎啊,我这里看不了,得赶紧送到县医院去开刀,我早跟他们说了啊,怎么,到这会儿还没送去?”
赵晓明突然恍然大悟:“原来那王半仙果真是去给张金强看病的啊,可是急性盲肠炎这是要出人命的,他们不赶紧送医院,还闹这一套,可不是开玩笑嘛?”
张天亮急急忙忙地立马跳上自行车,匆匆对李医生说:“你去找林书记,让他派拖拉机出来,我这就去利金叔家接孩子!一定得送医院!”
“我也去!”赵晓明赶紧跳上后座。
张天亮的自行车骑得风驰电挚的,好几次差点儿把后座上的赵晓明给颠下地。
到了张利金家的院门外,只见院门关得紧紧的,里面传来阵阵混乱的铃铛声和莫名其妙的吟唱声,还有浓浓的线香和香烛的气味,简直就是乌烟瘴气。
张天亮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愚昧!孩子生病了不赶紧去医院,还搞这一套乱七八糟的!”右腿用力一踢,本就残破的院门应声而开,把院里院外的人都吓得全愣住了。